沈仕贵、詹细苟躺在地上的竹席上叹气、嘟哝。
李凤枝、周满女蹲在一边,分别握着他们的手安慰。
沈宁霞坐在地上,沙哑着嗓子抽泣。
沈仕普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沈忠盛哄。
王世锋疾步进来,蹲下挨个摸沈仕贵、詹细苟的脉搏,翻看其眼睑。大学时学过基本的急救常识,王世锋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没事,伤心过度。麻烦哪位倒杯开水过来。”
沈宁霞起身过来小声问:“凉茶要得不?”
王世锋:“凉茶?最好是开水。”
李凤枝:“开水?这大暖天的,哪个屋里烧开水?凉水要得不?平常我们都是喝凉水的。”
王世锋稍一愣神:“也好。看有没白糖,有的话也放点。”
李凤枝:“白糖没得,蜂糖要得不?我还有半罐。”
王世锋轻叹一声:“那最好了。”
周满女起身往外走:“我去拿,我晓得你放在什么地方。”
沈宁霞转身,从碗柜里拿出三个碗、三个调羹,到水龙头下接好水,端过来放在木板桌上。
沈仕普怀里的沈忠盛停止哭闹,好奇地看王世锋。
李凤枝也觉得新鲜:“你是哪个?”
“我喊王世锋,新来的村委主任助理。”
“助理?助理是做什么的?”
“就是协助村委主任工作的。”
“哦,就是给铁运打下手的?”
“是这意思。”
说话间,周满女拿着个玻璃瓶进来,交给王世锋。
王世锋往三个水碗里各倒些蜂蜜。
沈宁霞过来,端个碗用调羹搅搅,半跪到詹细苟身边喂。
王世锋拿个碗喂沈仕贵。
周满女拿个碗递给沈仕普,沈仕普喂沈忠盛。
王世锋瞧瞧紧急的众人,安慰道:“莫担心!小娃子嘛,房前屋后跑惯了,最多跌一跤,不得有什么大事的。”
沈仕贵却哽咽起来:“跌一跤不怕!我担心他给蛇咬到嘞。”
沈忠盛喝几口蜂蜜水,咂咂嘴,又放声大哭。
……………………
柳家岭上,盘本柏、盘日林、沈庆元、胡小女、詹慧玲、邓铁林呈一字队形排列,各拿手电筒搜索前进。
盘本柏:“他娘的,派出所也不来个人帮帮忙。”
邓铁林:“听讲,不够二十四小时,他们不管。”
詹慧玲已经生气了:“盘本柏,你个狗嬲的。小时候你不是天天到这些岭上跑么?都走过三坂岭、来来回回十多转了,人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盘本柏:“你这么能干,告诉老子到哪去找。老子那时候,草更加密、树更加高,但老子晓得从哪里进、从哪里出。”
盘日林:“胖婆,莫鬼扯了要得不?屋里都不晓得乱成什么样子了嘞。都喊起来,喊一句、停一下,看雨崽是不是在答应。”
胡小女立即大声喊起来:“雨崽呃,听不听得到?听到你应一声呐。”
众人侧耳听,没听到回答。
“我嬲他老母亲的!死老鬼没卵名堂。到城里卖菜,不晓得过了晌午就难卖呐?死抠起一两毛价钱不松口,有什么卵用?”盘本柏也开始烦躁起来,大声吼:“雨崽呃,听到没有?你他娘的,听到了给老子应一声呐。”
一只野兽受惊,窜出逃跑。
邓铁林吓了一大跳:“你他娘的!老子明天逮起你熬汤喝!”
詹慧玲继续大声喊:“雨崽呃……”
……………………
王世锋把沈仕贵和詹细苟逐一抱到竹躺椅上,长舒一口气。
沈宁霞一直跟在王世锋身边。
王世锋看看都盯着自已的众人,不知道自已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只能安慰他们:“没事了!就是着急上火,不得有事的。”
沈宁霞:“屘屘,我哥哥,寻不寻得到了?”
王世锋:“肯定寻得着。后背岭就这么点大,我们那么多人去找,肯定寻得到,莫怕。”
沈宁霞:“公公讲,怕他给蛇咬到。若给蛇咬到了,他会不会死掉?”
这个问题王世锋不敢乱表态,只剩无语。
看看心里没底的王世锋,周满女给众人打气:“不怕,岭上不是有本柏在么?都晓得,本柏跟到段伯伯学过草药、还学过法术是不?有他在岭上,什么都不怕。”
李凤枝也是信心十足:“我就讲了嘛。本柏是个不简单的人,这么多年来,他怕过什么?不管什么事情,他都翻得转、倒得起。”
王世锋看看一脸凝重的众人,试图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晚饭就吃了点面条,如今都有点饿了。看哪家还有冷饭,给我舀一碗,有点腌菜就要得了。”
詹细苟翻身要起来:“莫讲笑话!你们乌漆麻空过来,总不得连口吃的都没得招待。我来煮红薯粉条。”
沈宁霞立即过去按住詹细苟:“婆婆,你莫起身!我晓得煮,我来。”
沈宁霞小跑向厅屋。
李凤枝立即起来,跟上沈宁霞:“崽崽慢点,我帮你。”
这就是落枷峒人传说中的“死不得跟起走”?“婆婆,您慢点!不着急。”王世锋眨眨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还是担心自已失态,起身从边门出去。
向来信奉勤俭持家的黄狗恋窠人,家家灯火通明!向大山某个角落里困着的沈宁雨传递着都在等他回来的信息!
出门来的王世锋给盘本柏打电话。
但盘本柏颇不耐烦:“没卵名堂!这时候打什么电话?找到人我们肯定回去了。若有其他的电话打进来怎么办?手机没电了怎么办?挂了。”
詹慧玲问:“哪个的电话?是不是雨崽自己回去了?”
盘本柏没点好气:“那个卵大学生!装什么卵善人嘛?要做善人,就跟起老子到岭上来找人!老子最瞧不起这种装模作样的东西!”
胡日林却表示理解:“也不得这么讲!他不晓得我们这里的情况,肯定不是做样子。”
邓铁林站住,示意大家禁声,凝神听:“莫出声,好像有人在喊。”
众人驻足,侧耳细听。
胡小女听一会,哭出声来:“怎么得了哦?这么小的崽嘞!”
沈庆元心神也乱了,不顾胡小女是嫂子,骂出声来:“死女人!忍到!喊死喊冤的,等下雨崽应的时候,怎么听得到?往前走。”
胡小女带着口腔的声音听起来煞是痛人心:“雨崽呃,听不听得到?你出个声呐!急死人了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