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难民营遇到管毅的第三天,官府果然接管了难民营,也重新拨了钱粮,派了官员打理,这其中,管毅功不可没。
筠沐四人在素手坊打盹。
日子一下子就闲下来了,一闲下来,夏天也就仿佛更热了,日子也更长了,美食也不那么美味了,美酒也不那么清爽了。
自从盘古堤之后,四个人已经非常低调了,连姚钧逍的画舫,也很少去了。
“我们以前也是过得这么没意思的吗?”姚钧逍把手伸进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里。
“昨天我在玲珑阁看到了太子。”规木篱小声地说。
四个人都沉默了。
“上回我在云上天居也见到了……”齐隽闷闷地说,“最近似乎庆沿帝对他放松了管制……我们须得小心才是。”
“啊哈哈……”姚钧逍干笑,“太子就这么闲么!为了我们这几个小小的蝼蚁,还真是煞费苦心。”
“说不定他就在这素手坊,呵呵呵……”筠沐拿袖子遮了脸:“我要睡觉,不准说话。”说罢翻了个身。
门外响起敲门声:“四位爷,隔壁的客人请楚公子过去喝酒。”
“我戒酒了。”筠沐面无表情地说。
自从玲珑阁的事情之后,筠沐再也没有喝过一口酒,感觉这辈子跟酒的缘分都停步在那个令人恶心的晚上了。
“可是……”小二似乎很惶恐,“那位客人说,公子不愿喝酒,过去叙叙旧也好。”
筠沐猛然坐起来:“还没完没了是吧?!我倒要看看跟我是有多旧!”
筠沐走进隔壁的包间,那人坐在帘幕后面,只看清一个轮廓。
筠沐掀袍坐下,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这位老朋友,你不是说要跟我叙旧吗?呐,我来告诉你,我楚筠沐眼里,末等的朋友,就是这个空杯子。”
筠沐说着取了一个酒杯“嘭”地一声放在桌上:“喝酒的交情都不到。”
“再往上,就是一杯酒的朋友。”筠沐又取了一个杯子满上,“清清醒醒地喝完酒,说完正事拉倒。”
“然后就是,”筠沐把酒壶的酒倒去一半,“刚好能喝醉,喝畅快就散伙的朋友。”
“最后。”筠沐把一壶新酒放在面前,“喝笑了喝哭了一起裹进被子人事不知的朋友。”
筠沐把空杯子推了推,眯起眼睛:“你就是这种朋友。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话音刚落,帘幕猛地被掀开,筠沐对上一双满是恶趣味的邪魅双眼:“哦?原来楚公子眼里对朋友是这样分的,你刚刚说,本宫是哪一种来着?”
赵慎危险的目光落在桌上。
筠沐的笑容僵在脸上,冷汗刷刷往下淌,不露痕迹地把空杯子收回来:“原来是太子殿下……呵呵……呵呵呵……”
赵慎这种嘛,应该拿酒缸来比喻,活着扔进去,死透了,拎出来。
筠沐小心翼翼地赔笑:“草民参见太子。”
赵慎冷笑:“嗯?本宫是哪一种?”
“那不过是草民的蠢话,您何必当真呢?”
“哦?”赵慎深笑,走到筠沐面前,“我猜,我和楚公子的关系嘛……”筠沐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一壶新酒和半壶酒以及那单独的一杯放在了一起,然后,一把拂落。
酒杯咔嚓一声碎得很彻底,两只银壶骨碌碌滚了很远。筠沐心惊肉跳地跳到一边,脸色有点发白,笑得也不利索了。
赵慎依旧站在桌边,微微含笑,看着像个翩翩君子。
这个偏执又乖张的怪物。
酒都倒了,楚筠沐还有些害怕地站在一边,全然没有了上次的那股劲儿,赵慎反而有些无聊。
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不是因为奏折太多心里烦乱,想出来走走吗?正好两年未见,想看看这楚筠沐,变成了哪般模样吗?不过,看他过着如此惬意简单的生活,他很生气。
他得罪了自己,为什么还这么自得?一点得罪人的自觉都没有吗?
不过,他确实怕了自己。
气氛压抑,筠沐觉得被赵慎的目光一遍遍凌迟,开口吗?说什么?不说点什么吧,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就在筠沐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赵慎忽然一脚踢开银壶,皱起眉头,满脸嫌恶:“地都弄脏了。”
赵慎忽然走近筠沐,筠沐本能地退了一步。
“不准动。”
不愧是干太子这一行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以及,恐吓。
筠沐停在原地,怔怔地看赵慎的手伸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然后毫不迟疑地往外走,拉得她一个趔趄。
手骨就像要碎裂一样,疼得要命,筠沐被拖着出了门。
这是要干嘛?难道是抛尸?
不对,她还没死……难道是要拉出去弄死之后抛尸?!
筠沐挣扎了一下,赵慎猛然转过头,周身的寒气冻得筠沐在三伏天出了一身冷汗。
谁知,赵慎只是拉着她进了又隔壁的一间屋子而已。
赵慎扔开她,在正东上座的椅子上坐下,把面前的菜单扔给筠沐:“本宫听说你常来这家店,知道该点什么吧。”
“啊?”戏剧性地,没有暴打,没有灌酒,没有报复,筠沐的思维断了线。
赵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皱起眉头:“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