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话音甫落,只见火把亮起,影影绰绰不知埋伏了多少人马。
楚筠沐倒抽一口凉气,姚钧逍更是吓得肝胆俱裂,规木篱抿紧了嘴攥着拳头浑身有些颤抖,唯一尚还算冷静的齐隽内心也是波涛汹涌,他本以为亮出身份,如果对方是敌国刺客,这里埋伏的禁卫军就一定会出手救人;如果来人是禁卫军,那他们势必没有这个胆子将他处置在这里。
无论如何,事情都还算是有转机。
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遇着东宫的主子也来凑热闹。
东宫太子赵慎,一向是行事很辣,重杀伐,宁可错杀千万绝不放过一个的主,加之皇后娘家在朝堂的力量独大,大权旁落,太子行事随心所欲,若今日当真将他们几个就地处死,也是没有人能反抗的。
这边齐隽脑门冒汗,那盘古堤另一面的林子里,禁卫军统领郑至厢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郑至厢驻守皇城多年,对东都四公子的名声也是知其三四的,今日他率军暗中镇守盘古堤,没守来刺客,居然守到这四个不好惹的主,更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子居然为了抢功,私自带兵驻扎在对面的林中,还扬言要将这几个小鬼就地射杀??
郑至厢满脸惶急地站在树后,一面看外头的形势,一面偷偷地拿余光瞥一脸不为所动,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外面动静,还一副出神的默王赵铭安。
郑至厢心里急,又不敢跟这个黑面阎王搭话,心里拿不准默王的心思,只能急得像排队蹲号的腹泻病人,茅厕里此时却蹲着自己的上司,他急得跳脚,还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骂娘。
“大哥,看样子他们根本不在意你的身份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楚筠沐问道。
齐隽咬牙喊到:“大人可是东宫太子殿下?”
林子里传来又一声冷笑:“哦?你居然认得本宫?数日前本宫接到密报,尤国派人来炸毁盘古堤,不过这几日本宫驻守于此,却并无异常,本宫就怀疑朝堂之中,必有奸逆传信。礼部侍郎齐莫非之子?你来得倒是很巧。”
齐隽心里暗道不好,恐怕太子是邀功心切,要拿他做引子,加上皇后周氏一族对齐家一直不甚友好,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扳倒齐家。
如果只是齐家,那也是他齐隽咎由自取,可是……
齐隽看了一眼身边三个惊慌失措的朋友,眼里流露出愧疚。
在这里的,还有前太傅规家,楚相府和东国商贸巨贾姚家。
“对不起大家,”齐隽轻声道,“是我的私心害了大家。”
楚筠沐脑子一动,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齐隽为人心思细腻,行事缜密,今夜来赏月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盘古堤毁堤的案子上。
“大哥你说什么啊,不是你的错。”筠沐嘟囔了一句,爬到栏杆边,火把正慢慢靠近。
“东宫殿下,”筠沐突然站起来,“我乃相府楚筠沐,今日我与伙伴四人到此,实是好奇心驱使,请殿下网开一面,暂将我四人收押。”
齐隽见筠沐站起来,吓得心里一颤,但见筠沐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才提着心屏着气等待对方的回应。
然而没有回应,回应的只是一声更加不屑的冷笑和一只直冲筠沐左胸的利箭。
破空声一起,齐隽就爬起来挡在了筠沐面前,在筠沐瞪大的眼睛里,羽箭正好刺中齐隽的后肩,鲜血透过丝绸浸出来,瞬间染红了一片。
筠沐接住齐隽放低了身体,摁住他的伤口,齐隽疼得脸色发白,皱着眉头勉强笑道:“无碍,不是致命伤。”他感受到筠沐因为受惊有些颤抖。
郑至厢头上的血管都跳了起来,赵铭安似乎瞥了一眼盘古堤上,又似乎没有,突然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水面。
赵铭安却隐隐观察到,水下似乎有些动静,又似乎是他的错觉,他想要极目看到盘古堤下的状况,那片水域却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晰。
赵铭安脱下盔甲:“郑统领先守着盘古堤,不要让太子玩出人命。我要下水看看。”
郑至厢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水的赵铭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奶奶的他要怎么保证不让太子玩出人命啊?!!!今天他违抗了太子,今后太子要玩他的人头怎么办啊???
郑至厢感觉自己要疯了。
同时盘古堤上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筠沐四人处于死角,弓箭不好得手,赵慎骑着马已经快要上堤了,等他上了盘古堤,恐怕就要像猎人猎杀动物一般,将四个小鬼全部弄死在盘古堤上。
筠沐撕了袖子给齐隽做了简单包扎,沉了口气,对规木篱和姚钧逍道:“你们俩找机会带大哥走,我来会会这个不要脸的太子。”
齐隽拉住筠沐,摇头。
规木篱和姚钧逍也纷纷表示担忧,让筠沐别去冒险。
筠沐冲他们抬抬下巴,咧嘴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潇禾,你现在是我们几个里最大的那个,赶紧带着他们俩,爬到对岸,事不宜迟,你要担负起做老二的责任!”
“你才老二呢!”姚钧逍气得要捶筠沐,拳头到了筠沐肩膀却变成了大力一拍,“我相信你。”说着拖着两个人往对岸爬去。
“赵慎,”筠沐提声喝道,“你今天来这里不过是想要在你父亲面前邀功罢了,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们今天运气不好,你守了这几天半点成果都没有,急着找替死鬼。我很佩服你敢和礼部,丞相,还有你之前的老师规尧作对的勇气。”
“不过比起英勇神武,智勇双全的默王来说,你真的是,太逊了!默王一人就能独挑敌方大营,你却躲在禁卫军后面,藏得严严实实地放暗箭,想必没了禁卫军,你连我也打不过!”
郑至厢和齐隽几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口气凉得,心肝脾肺全都哇凉哇凉的。楚筠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对岸的火光突然停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盘古堤,乌云蔽月,夜黑风高,半晌林子里传来压抑在暴怒中扭曲的笑声:“很好。楚?筠?沐?你最好记得刚刚你说了多少个字,一个字一刀,本宫会让你体会到活着的痛苦,让你明白死在本宫的箭下是多大的恩宠,而如今,你已经踏入了修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