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那块一夫两妻的石碑。
有李燕这样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女人夹在她和李承业中间,苏小听总觉得心头堵得慌。
这天,她突然想起这个月的月经没有来,不禁心中有些发慌,在小区门口的药店里买来早孕试纸,一测,两道杠!阳性。
果然怀孕了。
她和李承业一直用避孕套避孕的。只有一次例外,就是上次去李家村参加李浪的婚礼,只有那个夜晚没有用套。一次就中标了?
苏小听心情沉重,自从女儿李旭儿出生后,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即使面对重男轻女的婆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跟李承业再生一个孩子。
可是,她不想去做人流。那是一个孩子,那是一条生命,她不忍心。怎么办呢?
她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反复劝说自己。
“既然有了,那就生下来吧。你老公和婆婆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大胖小子吗?你们还年轻,再生一个孩子也很正常啊。万一是男孩呢,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你不是一直对他家那块碑耿耿于怀吗?这正好是一个机会啊。当你怀着他们李家的种,这个时候提出修改石碑上的名份,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你都用怀二胎闯鬼门关这么大的风险,来表示你作为媳妇的诚意了。你老公和婆婆难道不会修改一个破石碑上的字,来表示他们的诚意?到时候,不用你说,他们自己就会去改的。”
“你虽然讨厌重男轻女,但你喜欢孩子。周围很多人都生二胎了,趁年轻,再生一个孩子吧。如果因为怀孕而改善了夫妻关系,那就是双喜临门了。”
苏小听最终服从了这个声音。
她把怀孕的事告诉了丈夫李承业,李承业自是欢喜:“现在我们的压力更大了,得挣更多的钱。过几天就是妈的七十大寿,然后没几天就是春节了,回李家村去过年吧,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一个快乐年。”
苏小听本来并不想去李家村,现在还怀着孕还要带着女儿,千里奔波实在太辛苦。可跟李承业婚后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没以前那样娇气了。
她想:去李家村去给婆婆祝寿和过年也行,趁这个机会跟丈夫和婆婆的关系搞好,也许石碑上的纠纷就一并解决了。
于是,她点头同意了。
说走就走。苏小听很快收拾好行李,带着女儿,先坐飞机到了贵阳。贵阳机场外,是专程开车来接妻女的李承业。
他们赶到李家村的时候,正好是婆婆刘春红过七十岁大寿的早晨。
熟悉的老木屋里,婆婆还是老样子,背着背篓忙进忙出、砍柴挑水、喂猪喂鸡。婆婆的背,驼得更加厉害了。
刘春红见儿子、媳妇和孙女来了,急忙给他们弄吃的,给小孙女烤了几个红薯。当她听到儿媳妇苏小听又怀孕了,李家又要添丁了,眼角滑下了高兴的泪水。
吃过早点,来不及休息,苏小听便催促着丈夫一起去县城,给婆婆买各种祝寿的吃的用的。丈夫是一个孝子,她决心为了婚姻为了孩子,好好讨好一下婆婆。
在县城里,苏小听给婆婆买了一个新鲜的大蛋糕,又买了很多肉和鸡、鱼,还买了新年要张贴的对联、年画和窗花剪纸。
苏小听特别喜欢那几张绘着大胖娃娃的彩色画。作为一个怀着孩子的孕妇,看着这样的画,心情愉悦。
婆婆的七十大寿,他们支了几十张桌子,请了李家村所有的人。苏小听忙进忙出地张罗,将整个寿席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她看到丈夫和婆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席间,李贵发的弟弟李贵生也来参加祝寿。他见到嫂子刘春红,一阵寒喧客套之后,对嫂子说:“嫂子,现在儿子儿媳孝顺,您可算熬出头了,可以安享晚年了。”
刘春红点头称是。
李贵生转头又对苏小听说:“你婆婆他老人家一辈子太苦了,你们做小辈的,可一定要会孝敬老人。每年都回家来陪陪她,不要让老人孤单过年。”
李贵生可算是他们李家的文化人,是当官的,去赴宴都是坐上席的人。
苏小听不便跟他顶嘴,也点头称是。心里暗暗吐槽:要求我每年都千里奔波来陪婆婆,辛苦和花费暂时不说,婆婆她老人家倒是不孤单了,我父母他们老人家岂不是年年孤单?婆婆除了李承业,身边还有五个女儿陪,怎么会孤单呢?而我父母除了我一个女儿,再无别的子女,我不陪他们过年,他们才是真的孤单!
李家村的人,怎么个个喜欢干涉、过问别人小家庭的家务事呢?连李贵生这种文化人也是这样。
晚上,众乡邻散去后,苏小听把蛋糕打开。蛋糕上,她叫店员特意标注了一个红色的大大的“寿”字。
苏小听点上蜡烛,让婆婆许个心愿,然后吹熄蜡烛,一起唱生日歌。刘春红这一辈子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很是感动。
因为接近过年,楼上的巧花带着孩子们回娘家探亲去了。阁楼上空着。刘春红坚持让儿子一家睡在楼下卧室里,她一人去阁楼上睡。
洗完脸和脚,各自上床,待孩子入睡后,李承业将脸凑了过来,亲了亲苏小听。因为苏小听怀着孕,李承业不敢跟她进行夫妻生活,怕胎儿不稳,万一弄流掉了就悲剧了。
两人只好忍耐着,相拥而眠。
苏小听突然想起那块石碑,对李承业说:“你得把李燕的名字去掉,她跟你又没结婚证,又不是你家娶的媳妇,她不能以你们家儿媳妇自居。”
她想自己这么辛苦地跑来给婆婆祝寿,又身怀有李家的孩子,母以子贵,这点面子丈夫应该会给的,这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李承业却依然态度坚决:“不行,我不能在父亲的碑上弄来弄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
苏小听心像被泼了一瓢冷水,又惊又凉:“一个家,两个儿媳妇。一个男人,两个老婆。你让我怎么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你让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李承业不理她,转过身,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苏小听最受不了丈夫这种不理不睬的态度,怒目而视:“你说,你为什么要承认李燕是你的妻子?我明天就回北京,再也不来了。”
“咳—咳—,小听,明天你和承业去弄点水泥,把李燕名字盖住不就行了?深更半夜的,不要吵架了,隔壁两邻听到了,会笑话我们的。”
头顶传来婆婆刘春红的声音,原来刘春红还没睡着,而且这种木板房,一点都不隔音。
苏小听突然脸红了,想起那天晚上,她跟李承业在这间卧室里恩爱,动静那么大,岂不被婆婆、巧花和巧花的那些儿子们听得清清楚楚?
羞死人了!
有了婆婆的允许,那就犹如有了尚方宝剑,一向至孝的老公李承业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待第二天天明就用水泥盖住李燕的名字。
又过了好半天,李承业伸手去搂抱妻子。
苏小听看着木制天花板,想起这是一间完全不隔音的房间,婆婆正听着小两口的动静和说话,吓得身体硬邦邦的,动也不敢动。
李承业以为苏小听还在生他的气,就缩回了手,闷闷不乐地睡了。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