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听的倔强劲上来了:“不行,她就是不能以你妻子的身份留在你家的碑上。这不是鸡毛蒜皮的事,这是原则问题,我是在捍卫婚姻和妻子的尊严!”
李承业敷衍地说:“明天我要去工地,你问问妈和姐姐们,她们同意就没问题。”
苏小听不再说话了。
她认定一个理:李燕没有跟李承业领结婚证,也没有办喜酒,不能以李承业妻子的身份自居。给李燕一个李家前儿媳妇的名份算是苏小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一个男人同时有两个妻子并列,多让人难堪啊,这让女儿将来怎么看待婚姻与家庭?
第二天,李承业一早就出发,去了工地。
二姐来找母亲刘春红,一边帮着烧火做饭,一边聊着昨天的婚宴。苏小听抓紧她们不说话的空档,对婆婆述说了想将公公碑上的李燕名份改写成前儿媳妇的想法。
刘春红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看了一下李承业的二姐。
二姐有些不高兴:“这个事情不能怪我们,公公去世,谁让你不带孩子来奔丧呢?你来了,不就没这回事了吗?”
苏小听据理力争:“我没来是我的问题,当时孩子生着病,可李燕也不能以承业的妻子自居啊?再怎么说,也该加刻一个‘前’字吧?”
婆婆刘春红脸色沉了下来,突然开口说:“不要吵了,等我死的时候,什么碑都不要立,直接插一个石头在前面就好了。这样就不用争了。”
婆婆既然发话,苏小听不想跟老人吵架,只好心有不甘地去哄刚睡醒的女儿。
她愤愤地想:没有人关心、体贴孩子是不是那几天生病了?他们只关注公公李贵发去世的时候,她这个儿媳妇有没有带着孩子,千里奔波,来李家村尽孝。连丈夫、孩子的父亲李承业也是如此指责。
苏小听给醒了的女儿穿着衣服梳着头,心里感到一阵的孤独。这个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她想回北京。北京有她的父母和朋友。
在这里,她说的什么婚姻的尊严、一夫一妻、孩子的病情,别人听不懂只会认为她娇情。而别人说的礼教,她心里也是一万个不认可,因为当时孩子正在发着高烧无法远行。
给孩子穿好衣、梳好头后,她默默地开始收拾行李,并打了一个电话给李承业,说她要回北京了。
李承业猜测是母亲和姐姐让妻子碰了钉子,但他没有说什么,只说他会尽快赶过来,送苏小听母女去火车站。
他的性格其实是懦弱的,当大家意见相左时,他总是站在占多数的一方不得罪人,尤其是占多数方的还是他自己的亲人,他更是毫不犹豫。
他做事也是喜欢逃避的,难解决的事,总是喜欢让别人去决定。
他更是远近闻名的孝子,他不能违背母亲她老人家的心愿,也不能在父亲的碑上改来改去,打扰他老人家。
他对苏小听没来给父亲奔丧一事,至今耿耿于怀,给妻子一个教训也好,免得等母亲刘春红去世时,苏小听又不放在心上,不尊重丈夫和公公婆婆,让村里人指指点点看笑话。
以上的种种原因,他是绝对不会站在妻子苏小听这一边的。她要走,就送她走吧。
李承业又开了一辆工地上的车来接苏小听母女。
一路上无话,各怀心事。
离开了李家村后,苏小听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李家村这个地方让她越来越感到陌生了。呆在这里,她身为一个女人,感到精神上的无比压抑。经济上的差距还不是要命的,最可怕的还是人与人之间,思想和观念上的差距。
回到北京的小家,苏小听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在温暖干净的被窝里美美地抱着女儿睡了一个好觉。她再一次强烈地感慨:北京真好!城市真好!
第二天,苏小听挽起袖子打扫起了卫生,又去买了一些菜,下厨给自己和女儿做了一些美食。她越来越习惯没有李承业的日子,单亲妈妈的生活,其实应该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有人按门铃,开门一看,是父亲苏学江和母亲许文华。他们听到女儿回来了,赶过来看看情况。看到女儿没有什么异常,老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小听将李承业父亲碑上的事告诉了父母。
苏学江听完,对女儿说:“按道理,李燕的确不能以承业的现任妻子的身份刻在亲家的石碑上。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明承业全家对你没有去奔丧有意见和看法。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你和李承业之间的夫妻感情。你俩感情好,就是在碑上刻一百个女人作为承业的妻子都不重要。你俩感情如果不好,他们家就是不刻李燕的名字,承业心里照样没有你。”
苏小听不服气:“可是,他作为丈夫,就一点不考虑妻子的感受吗?他作为父亲,就一点不关心孩子的病情吗?”
苏教授耐心地劝着女儿:“你作为妻子,考虑过他作为丈夫作为男人的感受和尊严吗?他肯定关心孩子。可他还要养家糊口,孩子的事你不得多分担一些多操心一些?孩子当时生病了,你应该与承业作好沟通,让他来安排。而不是自己大包大揽,让对方误会。这个社会生存不易,都互相体谅才好。”
许文华态度明确:“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们女儿在家带孩子没有上班挣钱,让人家看轻了。小听,听妈一句劝,放下孩子,让他们李家派人来带。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赶快去找一份工作,什么工作都行,只要能养活自己。人只有工作挣到钱,才会有尊严。”
苏小听犯愁了:“可承业家的人,要么没有时间,要么没有文化,该让谁来北京带孩子呢?”
“就让你婆婆来。”
苏小听担忧:“婆婆她可是一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她能带好孩子吗?她能把电高压锅放在火上烧,让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就不怕出事吗?”
许文华苦口婆心地告诫女儿:“放心吧,她是孩子的亲奶奶,她会心疼孩子的。不识字没关系,你凡事多教教她,告诉她注意事项。女儿啊,不要再当全职妈妈了。”
见女儿还执迷不悟,许文华感到心急上火口干,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女儿啊,这个社会是现实的,你不挣钱,你就是在孩子身上累个半死,别人看不到,只会说你靠李承业养活,说你是寄生虫。
让孩子奶奶来,一来让李承业知道一下带孩子的辛苦,二来修复一下你和李承业之间的夫妻关系。另外,就算是为了孩子为了你们的婚姻,你都要对婆婆好一点,放下过去的成见,轻装上阵,才能走得更好更远。”
结了婚后,在被现实生活狠狠地教训后,苏小听才发现,母亲的话虽不中听,但事实证明都是为了她好,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母亲,点点头。
拨通了李承业的手机,苏小听告诉他想让婆婆来北京帮忙带孩子,因为她想去找一份工作,贴补家用。
李承业这几天正在为工作上的事闹心。工程款迟迟不能发下来,工资也就不能按时发放,下面的农民工天天为此找他这个小包工头闹。
他每天焦头烂额,工地上的生活费都要靠他借钱度日。听到苏小听说要去找工作,想请婆婆去北京带孩子,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心里挺高兴,谁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帮自己分担一下经济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