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无可忍,再加上看到整个场面乱哄哄的,就索性走了出来,回到了车里。
车里,李承业正跟女儿聊着天,看到苏小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脸坏笑:“看到了吧?在农村办个婚礼也不过如此。都是演戏,演给别人看的。没意思。累!”
苏小听嘟着嘴说:“你是男人当然无所谓,可我是女人,女人一辈子就这一次,没意思也好,累也好,再简陋也是一个婚礼啊。”
李承业摇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没多久,就看到人们拥簇着新郎、新娘来到主婚车,一群中老年妇女在后面陪着杨菊的父母哭天抹泪。
然后,在鞭炮声中,婚车车队向李家村出发。
回去的途中,苏小听发现车队里增加了一辆车,这是一辆小货车,车上堆满了家具、被子、盆子、电器……
每一样东西上面都贴上了一个大红的喜字。她猜测那是新娘子杨菊的陪嫁。
回到李家村,照样又是放鞭炮。在老木屋旁边的新房子里,二姐和二姐夫早已佩戴胸花等待多时。
新娘子杨菊下了车,然后就是跟新郎李浪拜天地、照全家福。一旁的人不断起哄,很是热闹。
仪式完毕后,就是农村婚宴流水席。
流水席就摆在老木屋的院子里。
李承业对苏小听说:“老婆,我要去陪一下叔叔伯伯,你在边上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将就坐着吃吧。看孩子想吃啥就给她夹。”
说罢,有人喊他,他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苏小听嗯了一声,心下有些不快:他又来这一套,吃个饭还搞得严肃兮兮的。
院子里人声鼎沸,基本上全李家村的人都来参加了,再加上女方来的人,把老木屋前的院子挤得满满的。小孩子们在桌子凳子间钻来钻去。
酒席摆满了整个院子。
苏小听带着孩子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坐哪里,每一桌的人她都不熟。
一抬头,她发现老木屋正中的堂屋上,摆了五桌酒菜,李承业在其中一桌边坐着。
苏小听心情一下子高兴起来,便忘记了丈夫刚才的叮嘱,对女儿说:“走,我带你找爸爸去。”然后,就牵着女儿,向堂屋正中的李承业奔去。
酒席的凳子是那种农村常见的长条板凳,李承业坐的那个方向,长条板凳上正好有个空位,苏小听便高高兴兴地挨着丈夫李承业坐下。
“你是谁?怎么坐在这里?不懂规矩吗?”同桌一个老年男子厉声喝斥。
苏小听吓了一跳,看到所有人全盯着自己,这才明白这个老男人质问的,正是自己。
“这,这个地方不能坐吗?”苏小听吓得结结巴巴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她刚来李家村,不懂规矩,回头我教育她。”李承业急忙说。
他转过头,小声对苏小听说:“堂屋正中的桌子女人不能坐,女孩子也不能,只有村里有点身份的男人才能坐。去下面边上,找那些坐着女人孩子的桌子边去吃酒。这是村里的规矩,听话。”
李承业的声音里,有不可抗辩的威严。
苏小听看着堂屋上那些向自己和女儿怒目而视的男人,不敢再说什么,狼狈地带着女儿,落荒而逃。
下了台阶,到院子里,她这才发现,原来除了老木屋正中的五桌酒席坐满了男人或者男孩,没有一个女人或者女孩。院子居中的几桌酒席边,也全是坐满了男人或者男孩。
只有在院子边边角角,不起眼的地方,才是女人们和女孩子们聚集吃饭的地方。
原来在李家村,吃个饭、坐个位置也这么讲究规矩,讲究男尊女卑,苏小听惊叹。
她只好带着女儿在左边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一个空位置,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
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了,虽然色、香、味都不怎么样,一看就不是厨师的手艺,是业余水平,不过荦菜、素菜的品种都很多,份量足。
肉无一例外都很肥,而且切得很大片。苏小听最怕吃肥肉,结果满桌的菜,只有鱼肉不肥。
端在手里的碗也让人心情不好,碗边上还有油渍没有洗干净。
听李承业介绍过乡下的流水席:这一轮的人吃完的碗筷,用一个大盆,盛点水,随便涮涮,就接着让下一轮吃饭的人使用。
洗洁精是没有的,更不要说消毒柜了。所以李家村患乙肝的人也挺多。
同桌的女人用粗大的嗓门说着话,唾沫星子喷得满桌都是。
苏小听强忍着恶心,匆匆扒了几口饭了事。
在那个邻座女人讲话的唾沫星子落下来之前,苏小听眼疾手快,抢先拿了一个饼给女儿吃,因为吃饼不用碗筷,不用担心染上乙肝。
然后,她等不及新郎新娘来敬酒,就带着女儿急急忙忙地逃难似地离开了婚宴。
失礼就失礼吧,总比在那里如坐针毡强。
苏小听在河边呆坐着,直到婚宴结束。
夜晚,老木屋的厨房里灯火通明,刘春红和李承业的几个姐姐还在厨房里忙着收拾着和清洗着。
苏小听无处可去,也不想去厨房帮忙。她看到旁边的二姐的那幢新房子里很热闹,就牵着女儿走了进去。
这是一幢三层楼的农村自建房。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三楼均是卧室。
李浪和杨菊小两口的新房在三楼,二姐和二姐夫老两口的卧室在二楼。楼里来闹新房的人很多,但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三楼新房。
苏小听不想看他们闹新房,觉得恶俗。
她牵着女儿四处转了转,这幢楼里的装修从色调到样式都很土气,家具虽然都是新做的,风格也显土气。电器不是什么名牌,都是一些从来没听说过的杂牌子。
不过,一家人能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是很让在寸土寸金的北京长大的苏小听非常羡慕的。单一个厨房,就有五六十平方米。
客厅里坐着五六个年轻女孩子,她们边嗑着瓜子边看电视边聊天。
苏小听百无聊赖,又不想这么早回老木屋,便挨着这帮女孩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嫂子来了。”正在聊天的那五六个女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向苏小听笑着打招呼。
苏小听看到她很面熟,努力想了一下,才认出是隔壁李二叔的女儿李安苹,路过李二叔家的时候,李安苹曾经跟李承业和苏小听打过招呼,听说她在省城当保姆。
“来了。你也在这里。”苏小听笑着也跟李安苹打招呼。
“我爹病了,我请了假回村照顾他。”
李安苹自然不会告诉苏小听,自己跟李燕的闺蜜关系。
李承业悔婚一事,李安苹见好朋友李燕为此伤心难过,对苏小听便心存厌恶,认为是苏小听毁了闺蜜的爱情、婚姻和人生。
她听说苏小听从北京来参加酒席,便想趁这个机会帮帮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