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苏小听舒舒服服地给自己和女儿洗了一个热水澡,打开网络,往松软的床上一躺,用手机上网看着新闻和视频,心情愉悦:还是城市里好啊,还是回到正常的文明社会好啊。
星期天,孩子睡着后,赵一琳呆呆地坐在家里。
公公婆婆买的这个楼盘户型不好,整个家光线阴暗,空气不流通,犹如她此刻的心情。因为业绩突出,公司给吴放休了一个星期的假,吴放便开着车,带着父亲吴建川、母亲陈淑芬自驾游了。
赵一琳本也想跟着去。因为孩子太小,一是带出去比较麻烦,光纸尿裤就得带一箱。二是怕长途奔波,孩子会生病,路上不好找医院。
所以吴放和吴建川、陈淑芬都劝赵一琳和孩子留在家里。为了孩子,赵一琳只好勉强答应。出发后的这么多天,吴放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赵一琳。
这让赵一琳很难过:白天开车无暇打电话也就罢了,晚上住酒店总该报个平安吧?
丈夫心里明显没有自己这个妻子啊。
整整一个星期,她背着孩子买菜、做饭、扫地、拖地,还要背着孩子出去买纸尿裤、打预防针,忙得焦头烂额。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深夜,哄孩子入睡后,她常常想:要是自己就这样因心力交悴而卒死在家中,估计几天之内,是谁也不会知道吧?那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大门打开了,说说笑笑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了进来,赵一琳赶紧向门口走去,原来是丈夫和公公婆婆旅游回来了。
“回来了。”赵一琳打了个招呼,帮他们置放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
除了行李随身衣物外,便再无一物。她有点失望,公公婆婆就不说了,丈夫出去旅游一趟,就没有想到给在家的妻子,带点当地特色或者纪念品给她?即便不值钱,但也是一份夫妻之间的情意啊。
不是不能,只怕是没有心吧。
赵一琳看着客厅里有说有笑的丈夫和公公婆婆,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怒火。
第二天,她起床照了一下镜子,因为睡眠严重不足,面色萎黄,眼睛下面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角竟也出现了鱼尾纹。
这镜子里的人,还是她赵一琳吗?
要知道,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个部门经理,一个白领丽人,一个职场女强人,精明能干,形象与气质俱佳。
可她现在实在没有精力梳洗打扮,自从孩子出生后,不但公公婆婆甩手不管,连吴放也尽量能躲则躲,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赵一琳一个人在操心在忙碌。
晚上,孩子每隔两个小时都会醒来啼哭。
赵一琳得挣扎爬起来,独自一人照顾孩子。睡眠不足,她每时每刻都想睡觉,哪怕是站着。
她感觉连照顾孩子,都已经在最大限度地透支自己的身体了,哪还有时间梳洗打扮呢?有那时间,还不如补个瞌睡。
生活能改变一切,任你是骄傲的公主还是傲慢的将军,在生存面前,在残酷的生活面前,再高高昂起的头,都会有垂头低下的那一天。
再有棱角的心,都会有被岁月冲刷成圆润的鹅卵石的那一天。
自从赵一琳生了孩子后,她与苏小听两个好朋友相约逛街的机会明显减少了许多。都在忙着照顾身边那个小小的生命。
苏小听还好一点,带不带孩子出来逛街,她自己作主,反正小家庭里就她和孩子两个人,购物的费用,从李承业寄过来的生活费里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而赵一琳就不一样了,虽然有公公婆婆买菜做饭,刚出生的婴儿,片刻都离不开大人的照顾。
她从早忙到晚,睡眠根本不够,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去逛街。公公婆婆如鬼魅一般,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总不在家。可赵一琳只要一离开家门,总能看到他们无处不在的身影。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每个月带孩子打防针时,会稍稍走得远一点,可公公婆婆也必定会跟着去医院。
如果带孩子逛街,那婆婆陈淑芬必定会万万不肯:“街上灰尘那么大,传染病那么多,怎么能带孩子去逛街呢?万一害我孙子得病,你负责吗?”
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赵一琳的银行卡已经交给了婆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连买卫生巾的钱,都要伸手向婆婆要,如果去逛街,哪来钱买东西呢?
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想逛街,总能找到借口,把孩子交给公公婆婆代为照料。
华联商场。
苏小听看着商场里琳琅满目的服装,不由由衷地赞叹:“还是大城市好啊。”
赵一琳没去过农村,不能理解苏小听的那份心情:“农村有那么不好吗?我倒觉得农村在我的心中,就是山清水秀,能吃到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菜,能呼吸新鲜空气,能吃到土鸡土猪,能喝到甘甜山泉水的世外桃源。”
苏小听呵呵一笑:“一琳啊,你去了就知道,农村有多苦逼了。”
她取下一件大衣,比了比,对赵一琳说:“一琳,这件款式我穿不好看,但我觉得你合适。要不你试试?”
赵一琳穿上,的确不错,像是专门给她量身订做的。
她一看标签,三千五百元。
若是生孩子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刷卡买单了。可现在,她囊中羞涩。她只好把衣服还了回去。
苏小听愕然:“你是不是没带够钱?要不我帮你买下它?”
“不用了,小听,一个家庭主妇,整天忙孩子,哪有时间和精力打扮啊。买了穿给谁看呢?”
“我们的一琳怎么了?自从生了宝宝后,我觉得你变了好多。有什么烦恼,跟朋友说说。”
赵一琳恨恨地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出院那天把自己所有的钱都交给婆婆了,搞得现在很被动。你可千万别像我,一被忽悠,就感动得唏哩哗啦地找不着北了。自己犯贱,上赶着拱手把钱交出去。”
苏小听无比同情:“那你把这一年喂奶期熬过了,还是要想办法去上班。”
“那是一定的。小听啊,说实话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答应带这一年的孩子?当初还是考虑问题太天真了,不知道生活的艰难。”
离开商场时,赵一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件好看的大衣,眼中充满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