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苏小听把女儿哄睡了,准备入睡。她发现今天李承业没有按惯例打电话过来。
因为李承业在工地上工作时间不固定,怕苏小听打过来时正好在忙,所以他们之间早有约定,一般由李承业负责拨打,苏小听接。
每天他们都要通一次电话,互道平安才能入睡。
这也许就是新婚小两口的浓情蜜意吧。
虽然李承业今天没有打电话过来,但苏小听并不以为意,也许他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倒是公公李贵发的离开,让苏小听松了一口气。公公媳妇同在一屋檐下,生活习惯各不相同,公公李贵发喜欢抽烟,加上又不讲究卫生,一口浓痰到处乱吐,相处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所以,苏小听随着公公的离开,她感到重获自由一样,浑身轻松。她哼着歌,洗了个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产房里,正在进行剖腹产。
打了局部麻醉后的赵一琳,躺在产床上,任医生在自己腹部动刀。
她的内心忐忑不安:如果万一难产了,医生问是要保大还是保小?外面的婆婆陈淑芬会不会坚持要保小,让自己这个儿媳妇去死?
正在胡思乱想时,“哇——哇——”一阵婴儿的啼哭传来。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健康的男孩子。”助产护士笑嘻嘻地抱着一个男婴,用被子小心地包着,递给赵一琳看。
男婴哭声嘹亮,中气十足。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离开母腹,让他很是不满。
赵一琳心中的母爱被激发了。她真想好好地亲亲这个孩子,抱抱这个孩子。
只可惜护士只给她看了一眼,就抱走了。说是要监护观察和打预防针,新生儿都有这个流程。
赵一琳恋恋不舍地看着孩子啼哭着被抱走。
出了手术室,她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正微笑着迎接她。
“吴放他们呢?”赵一琳声音虚弱地问。
母亲杨国珍收起了笑脸,带着一点情绪地说:“他们一家都在忙着看孩子去了,哪顾得上你。”
父亲赵文平赶紧制止:“你就少说两句吧。女儿听了该多难过啊。他们看他们的孩子,我们看我们的孩子,没什么。只要我们的女儿平平安安就好。”
赵一琳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现在刚生产,千万不能流眼泪,会伤眼睛的。”杨国珍赶快劝女儿。
到了病房,赵一琳看到病房里多了一张小小的婴儿床。婴儿床上,躺着那个小小的婴儿,他已经睡着了。
吴放和公公婆婆都围着小婴儿。婆婆陈淑芬端详着,评价着:“真像放放小时候的样子啊。那眼睛,那鼻子,那额头,以后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帅哥。”
公公吴建川也赞:“声音洪亮,是个小男子汉。天庭饱满,是个天姿聪颖的孩子。比放放小时候更好。”
吴放呵呵地笑着,没有说话。
杨国珍心里有气,“砰”地故意很响地推开病房半虚掩的门。
里面那三个人这才注意到赵一琳回到了产房。
“回来了。辛苦你了!”吴放赶快迎了上来。
赵一琳没有理睬他,在护士和父母的掺扶下,吃力地躺在了病床上。
杨国珍眼含泪花,心疼地看着女儿。
赵文平给女儿打来了温水,对吴放说:“吴放啊,你现在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千万别忘记了责任二字。一琳是剖腹产,得在医院住院。晚上就辛苦你了。”
吴放看到老丈人眼神炯炯地盯着他,不由一惊,忙答:“不辛苦,应该的。”
陈淑芬打了一个呵欠,对吴放说:“放放啊,妈的高血压又犯了。我和你爸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大孙子啊。”她把“大孙子”那三个字故意加重发音。
杨国珍和赵文平的脸色都同时变了,杨国珍正想理论,赵文平拉了拉她,示意女儿正在闭眼休息,需要清静,少吵闹。
杨国珍只好悻悻地看着陈淑芬和吴建川扬长而去。
出了医院,陈淑芬愤愤地对吴建川说:“瞧他们那样子,好像我们要虐待他们女儿一样。一个产房门口,要围那么多人干什么?病房里有孩子,也要有人守着吧?有他俩守着产房门口,我们守着孩子,用得着摆那么难看的脸吗?”
吴建川点头:“她爸说话含沙射影,冲着我们来,是挺过份的。”
陈淑芬哼了一声:“她怀孩子这几个月,没少看她脸色,受她的气。为了孩子,我这一大把年纪,还要天天忍气吞声,病都快忍出来了。孩子都生了,难道还要我们再像以前那样,把她供起来伺候吗?”
工地。
一辆绿色的皮卡车吃力地前行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土路很陡峭,直通向修路现场。
车子颠簸得厉害。李燕坐在副驾驶座上,随着皮卡车摇来晃去的身躯,并不妨碍她双手小心地抱着一个纸袋子。
纸袋子里,是一件毛衣。
这是李燕这段时间,每天下班后,加班加点、辛辛苦苦、上街买线、亲手编织的男式毛衣。
如今的毛衣,基本都是机器批量生产的。人工编织的,已经少之又少。
大多数年轻女性已经不会编织毛衣,因为机器生产的毛衣,质量也不错,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要费时费力又辛苦地去一针一针地织?
可李燕就是要用这样的辛苦,一点一滴地去打动承业哥。
女人编织的不是毛衣,编织的是丝丝缕缕的情意。
一想到自己亲手编织的毛衣,会套在承业哥身上,李燕全身就充满了动力,再辛苦枯燥的编织,都甘之如饴。
这不是普通的毛衣,这是“爱心牌”的私人定制的毛衣。李燕轻轻地抚摸着纸袋,眼望窗外那些零零星星陆续出现的工棚,心里有了一丝紧张和期待。
承业哥会收下她这份暧昧的礼物吗?
李家村。
李贵发回到老木屋,他感到很疲惫。
一旁的刘春红不满地唠唠叨叨:“才做手术就忙着回来,是不是儿媳妇容不下你啊?好歹应该让你把身体恢复好一点再走。唉,现在这些孩子,一点都不心疼长辈。”
李贵发没有理睬老伴的唠叨,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刘春红唠叨了一会,就去厕所边喂猪去了。
李贵发看着老伴忙碌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了一种幸福感:还是家里舒服啊,老伴虽然没有文化,但本份体贴,从来不干涉他的任何事情,包括抽烟。
烟雾缭绕中,李贵发感到鼻腔中湿湿润润的,他以为是鼻涕,用手一擦,却发现满手都是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