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承业说,夏天这里最热闹,小孩子们会脱光衣服,跑到河里游泳。
女人们会在河边洗菜洗衣服,男人们会在河中抓鱼、钓鱼。
在这个穷困偏僻、缺医少药的山区里,大自然展现了它慷慨无私的一面,小小的一条河流就能带给村民很多的方便和快乐。
苏小听很喜欢河滩和河底的鹅卵石。它们颜色丰富,有大有小,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默默地诉说岁月的变迁。
有几块鹅卵石是洁白的、透明的,在河滩的一个角落,很美丽地摆放着,不知道这种石头是含的什么矿物质?
苏小听还发现一种很有特色的石头,石头大部份是紫红色的,上面夹杂着一道道绿色的、透明的条纹。
她听李承业介绍过,这叫“紫袍玉带石”,是当地特产的一种玉石,被加工成各种工艺品,销往全国各地。
现在,脚下这片河滩上,就有很多这种紫袍玉带石。不过它们都比较小,最大的只有人的拳头那么大。估计大的石头都被人挖走,加工卖钱了。
苏小听捡了几块小小的、圆圆的紫袍玉带石,拿在手里把玩,然后沿着鹅卵石滩,抱着女儿,顺着河流向下游走去。
下游的水依然清澈见底,河边一根枯树枝引起了苏小听的注意。
捡起一看,这枯树枝弯弯曲曲,造型像极了一条飞天的龙,该出现龙目的地方,恰到好处有一个洞,不得不让人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苏小听爱不释手。她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河风徐徐吹来,竟不觉得冷,只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清新和舒畅。
怀里的女儿依依呀呀地说话,眉头舒展,咯咯地笑着。
“宝贝,你也喜欢这里吗?要是这河边能搭个小草屋,咱娘俩住这里,那该多好啊?”苏小听对着女儿微笑。
远处,山的峰尖在云雾中忽隐忽现。身边,淙淙流水在鹅卵石中穿行。犹如置身在画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附近的农舍已经冒起袅袅炊烟。
她恋恋不舍地抱起女儿,离开了河滩,带着捡到的枯树枝和紫袍玉带石,向老木屋走去。
几个路过的村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手拿枯树枝,怀抱女儿的苏小听。
苏小听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在河边坐了这一会儿,她的心情好多了。李承业至少有些话没说错,李家村山清水秀,自然风光很美。
这种美,不是那些风景区人工堆砌的精美,而是大自然那种原生态朴拙的美丽。
原本不就是打算,来李家村一为探亲二为欣赏自然风光吗?
即使生活不习惯,可既来之则安之。就当住客栈不就行了?
不管包括丈夫在内的别人嫌弃也好,耽误了工作耽误了年龄将来有风险也好,至少怀里的小宝贝现在需要妈妈的关爱。
等孩子再大一点,再去找工作不迟。钱是挣不完的,而孩子的健康成长,却是不能耽误的。何必被别人的无知的语言困挠,而心情烦闷呢?
她对老木屋后面的那座山,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山上树木参天,今早起床时还听到山上传来悦耳的鸟鸣声。听李承业说,山上有一眼山泉,不分昼夜地流淌着山泉水。
婆婆刘春红和很多村民们每天都去那里,背山泉水回家,代替需要花钱才能用的自来水。
老公还说,山上有一个神秘的洞。据进去探洞的人出来说,山洞很深,岔路很多。每一条路都似乎通向远方,没有尽头。
而且最可怕的是,洞中有洞,宛如迷宫。李家村曾经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钻进山洞里去玩,再也没有出来过。村里组织人进洞去搜救,可因为洞太深,路又像迷宫一样绕来绕去,太危险,带队的村长只好带村民原路返回。
从此,这两个小伙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消失在山洞里。
据说刚解放那会儿,这个洞被一伙山匪占据着,与解放军抗衡。当时牺牲了很多战士,才把这伙山匪消灭。这个洞从此就成了荒洞,一直被废弃在那里。
翻过这座山,还有一个瀑布,虽然比不上黄果树瀑布壮观,但瀑布下的水很清,热天泡在里面很舒服。
苏小听想到这些,不由加快了脚步。她恨不得第二天马上就来临,好一早启程,去看看那眼山泉、那个山洞及那个瀑布。
老木屋也升起了袅袅炊烟。右厢房没有人,堂屋左边的厨房里,李承业正在劈柴、烧火。
刘春红在厨房一角洗菜切菜,她可能是舍不得用热水,在这个大冬天,用冷水洗菜,双手被冻得通红。
苏小听有些不忍心,急忙上前说:“妈,您抱着宝宝,我来洗吧。”
她把小旭儿交给刘春红,挽起袖子,忍着冰得刺骨的冷水,洗菜切菜。
无意中一抬头,她看到埋头烧火的老公,抬起头向她微笑,眼里充满赞许和柔情。小夫妻这一眼神交流,下午因为麻将呕的气,瞬间烟消云散。
结婚之前,苏小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炒菜有父母操心。
结婚之后,家务也是李承业做得多,炒菜做饭基本上是李承业在操心。
不过李承业去工地工作、两地分居后,苏小听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无人可依靠,不得不自己天天做家务,学着弄饭弄菜,现在竟也能像模像样地做几个可口的菜了。
农村的锅很大,锅铲很长。
苏小听即便身材高挑,用这种长锅铲在大锅里炒菜也很费力,不一会儿,便汗如雨下。
这种土灶没有抽油烟机,炒菜时油烟弥漫整间厨房,很呛人。
刘春红早已经带着孙女,去院子里看鸡、逗鸡玩,没有看到儿媳妇炒菜的狼狈样子。
苏小听被呛得直咳嗽,满头的汗,头发上沾满油烟,衣服上也溅了无数的油星子。这样大的铁锅,这样长的锅铲,她根本不习惯,抡起来非常累。
一想到婆婆矮小的身板,每天要在这样的大锅面前,踮起脚挥动长锅铲,日复一日,给一家老老小小做饭炒菜,养大了承业六姐弟,苏小听心里第一次对婆婆佩服起来。
“我来炒吧。”李承业把火烧旺后,径直走过来,笑眯眯地说。
苏小听顿觉浑身一阵轻松,赶紧将锅铲塞给老公。
这顿饭一共弄三个菜,一荤一素一汤。刚刚苏小听只炒了一个茄子,她的胳膊就已经累得又酸又痛。
接下来李承业还需要做一个红烧肉和白菜汤。李承业从厨房角落里一口半人高的大缸里,舀了点猪油放进锅里。
苏小听好奇地看了一眼,好家伙,一共三口半人高的大缸,每口缸里都是满满的、白花花的猪油。
这么多的猪油,完全够一家人吃一年啊!
李承业见老婆对这些猪油感兴趣,就告诉她,家里每年杀年猪的时候,都会把肥肉熬成猪油,存放在这些大陶缸里,这样全家一年都不愁没有猪油吃了。
乡下人很少买调和油吃,猪油就是平时做菜最重要的油脂。
煮汤要用猪油,炒菜要用猪油,油炸、煎烙还是要用猪油。
锅里的猪油化开,滋滋作响,李承业放干辣椒、葱、姜下锅炒了下,将已经切成小方坨的带皮五花肉下锅,肉出油后,放酱油和白糖炒,加水没过肉,盖上锅盖,焖一会儿,出锅。
李承业动作很娴熟,一看就是经常用这口锅炒菜的人。
他曾经给苏小听说,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和姐姐们都要下地干活挣钱,他才五岁时,就要开始踩着板凳,给全家人做饭做菜。
看来这些话并非吹嘘。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即便是身处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从小的待遇,也仅比姐姐们好那么一点,但比起城里家境宽裕的孩子,比如从小娇生惯养的苏小听,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舀出红烧肉后,李承业没有洗锅,直接往里面加了点水,烧开,放进洗好的白菜。
这顿饭苏小听吃得格外香。
红烧肉虽然没有放八角、香叶这些香料,但猪肉本身的肉香就胜过了一切香料的香气。
听婆婆说这是自家喂粮食长大的黑毛土猪的肉。
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苏小听就没吃过有这么香的猪肉。
她本来不喜欢吃肥肉,今天竟一口气吃光了那碗红烧肉。
茄子和白菜也很好吃,都是炒菜前刚从菜地里摘下的,散发出新鲜蔬菜特有的清香。
苏小听第一次对婆家有点好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