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个多月,经过李承业和苏小听两个年轻人每天的忙碌奔波,新房终于装修完毕并买好基本的电器及沙发床,可以住人了。
婚房的事,算告一段落,接下来婚礼正式摆上日程。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豆豉,尝尝。”晩饭时李承业高高兴兴地打开一个小土罐,一股复杂的味道,散发出来。
苏小听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去卫生间吐了起来。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李承业关心地问。
“把豆豉拿走,太恶心了。”苏小听刚出卫生间,闻到那种味道,又冲回去吐了起来。
李承业慌忙把土罐盖好,收起来。给苏小听倒了一杯温水,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苏小听觉得心口堵得慌,像是有一把茅草,阻塞了五脏六腑,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不到饿,勉强吃一口饭,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又是稀里哗啦地吐。
“你的大姨妈多久没来了?”李承业想起什么,急忙问。
苏小听赶紧回忆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莫不是自己怀孕了?
楼下就有一家小药店,李承业急忙出门,半小时不到就买来了早孕试纸。
两道红杠!阳性!
两人目瞪口呆。
“叫你戴套你不戴套,说什么安全期避孕,怎么还是怀上了?你是不是存心的?”苏小听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做好迎接一个孩子的准备,又气又恼又悔。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惊讶过后,李承业心里反倒涌起一丝惊喜,父母盼着抱孙子都盼了很久了,没想到孩子这么快就出现了。
“现在我们没条件要孩子,只能去流掉。”苏小听哭了起来,本来没想过要孩子,可一旦孩子真来临了,要放弃这个孩子,竟也掏心挖肝似的心疼,万般不舍。
“不、不、不!再难再穷,孩子也应该生下来。放心吧,有老公我呢。”李承业吓了一跳,急忙表态。
医院里。
经检查,苏小听已怀孕两个多月。医生开了叶酸,看到苏小听还穿着紧绷绷的牛仔裤和高跟鞋,在交待各种孕期注意事项时,不忘提醒李承业,一定要给苏小听买孕妇装、穿平跟鞋。
李承业频频点头。
出了医院,门口就有一家孕婴商店。李承业连哄带求,拖着苏小听走了进去。各种款式各种衣料的孕妇装和婴幼儿服装,让两人眼花缭乱,竟不知道该买什么了。
苏小听看着那一件件小小的婴儿衣服和一双双可爱的小鞋子,深深地被吸引住了,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温柔的情愫。
李承业选了几套孕妇装和几双平底鞋,叫苏小听去看。
苏小听觉得头很晕,晕乎乎的。
她无法相信这种大腹便便、款式臃肿可笑的衣服,有一天会穿在她的身上。
她多年来早习惯了牛仔裤、紧身裙。
在李承业的催促下,苏小听最后胡乱地挑了几件孕妇装和两双鞋。
听说苏小听怀孕了,苏学江和许文华急急赶过来。
许文华看着女儿,又急又怒:“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酒都没办就住到一起。现在好了,你是准备挺着个大肚子穿婚纱当新娘子?还是准备怀着孩子给大家敬酒啊?怀孕的人不能喝酒对孩子不好你懂不懂?”
“那我去流掉,现在我们没有条件要孩子。”苏小听低声说,心里却难过起来。
李承业急了,喊了起来:“不,不能流掉。那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傻话!女孩子的第一胎流了不怕以后再也怀不上了吗?还有,你也是,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采取措施?”
许文华转过头,眼神严厉地看着女婿。
李承业有些困窘,无言以对。
“你们是夫妻了,既然有了孩子,就生下来吧。承业,你父母那边是什么意见?”苏学江问李承业。
李承业脸上浮起了笑容:“我父母还不知道这事。他们早就想抱孙子了,肯定是希望小听把孩子生下来。”
“办酒的事,不能再拖了,承业,这事你也赶快跟你父母商量一下。”苏学江继续。
“好的,我今晚就给父母打电话。”承业答应得很干脆。
许文华提出了她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孩子出生以后,谁来带孩子?我和老苏都还没退休,还在上班,没法帮你们带孩子。我家小听生完孩子后是要工作的,不可能牺牲前程,退回家庭,当全职妈妈。”
李承业打包票:“我爸妈带,不,我妈带。您放心,不会耽误小听工作的。”
苏教授和许会计接着又千叮万嘱了女儿各种注意事项,交待李承业照顾好苏小听,在李承业再三保证、苏小听的嗔怪下,才不放心地回去了。
晚上,李承业将苏小听己经怀孕的事,在电话里告诉了父母。
果然不出所料,电话那边是欢喜、开心的。
“有两个月了?祖宗保佑,老李家有后了!明天去后山坟头烧点纸,求祖宗保佑你们生个大胖孙子!”
“对了,你们吃东西可要小心了,不要买母猪肉吃。村东头李老三家媳妇就是吃了母猪肉,娃娃生下来就有病,一急就吐白沫昏倒在地,全身抽个不停,听人讲是得了一种叫做母猪疯的病。”
“还有啊,家里这几个月不要移动床,不然娃娃生下来会有兔唇。一定要给你媳妇说,关系到娃娃的健康,你俩别大意,记住了啊。”
李承业频频点头,他能想象父母在电话那头又高兴又担心的表情。
“小听父母说办酒的事不能再拖了。”承业说了第二件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办酒要多少钱?”刘春红问儿子。
“最寒碜的婚礼,那也要好几万吧。再好一点的,往上算,就什么档次的都有了。”
李承业刚工作,没有什么积蓄。从他内心来说,办最寒碜的婚礼他觉得丢人,可稍好一点的,他没有这个能力,又不忍心找父母要。
他知道他父母特别是他母亲,平时过日子极节俭,一块钱都舍不得乱花。农民挣钱不易,也没有什么积蓄。
“要好几万啊?”刘春红的声音透着犹豫。
“承业啊,你知道,家里的钱都拿去供你读书了。”
她看了一眼摔伤了腿躺在床上的承业爸,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头子这一摔,不仅家里主要活计全耽误了,没有收入来源,而且动手术打针吃药,把家里的积蓄全用光了。
可儿子正逢谈婚论嫁的紧要关头,怎么能把这些事告诉儿子,影响儿子,拖儿子的后腿呢?做父母的无能也就算了,可不能在儿子的终生大事上添堵。
刘春红深深地感到生活的无奈。
“我知道,这事你和爸不用管了,儿子已经上班了,儿子有钱。”李承业不知道父母正面临经济困难,他有些愧疚。
按村里的规矩,父母供自己上大学,就可以不用管儿子的婚事了,自己却还想让穷困的父母一再操心,真不是人。他暗骂自己。
他没好意思再说出第三个事情:孩子出生后,谁来带孩子?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儿子通完电话,刚刚儿媳怀孕的喜悦,很快又被办喜洒的愁绪取代了。
刘春红对躺在床上的李贵发说:“儿子结婚要办酒,你说咋办?”
李贵发埋头一个劲地抽草烟,咳了几声,说:“人家女娃家把房子解决了,她家再有钱,咱家再没钱,这个办酒钱,也不该人家出了,该咱出。”
“咱出?这次为了给你治腿,家里一点钱都不剩了。又能去哪里借钱?现在借点钱容易吗?”
看到李贵发自责发愁的眼神,刘春红心里有些慌,男人要是为了儿子婚事,舍不得继续吃药治腿,那就麻烦了。
先不说地里农活还指望李贵发分担,万一他要是落下个残疾,她又要忙生计又要照顾他,那怎么忙得过来呢?
她想了想,对李贵发说:“要咱说,娃娃都怀上了,还办什么酒啊?办个喜酒又累又烦,就不怕累倒肚子里的娃,出问题?”
“老头子,你说这孩子是咱儿的吗?咱儿子憨厚老实,娃娃要是别人的种那可不能要。好人家的姑娘,不办酒就不算结婚就不能上床。看来这媳妇家教也好不到哪里去。娶妻娶德啊。儿子找的这个媳妇,配不上咱儿子。还没办酒,娃娃都怀上了,不值钱了。咱们也用不着捧着她供着她。她自己上赶着粘着咱儿子,爱嫁不嫁。”
李贵发抽着烟没有说话,烟头时明时灭,照着他满脸的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