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21日,告别了前几天的阴雨绵绵,北京迎来了久违的阳光普照。
天是蓝蓝的,云是白白的,风是柔软的。
苏小听的心里,也充满了灿烂的阳光,有些暖意有些喜悦有些期待。
因为,在这一天,男朋友李承业作为未来的毛脚女婿,要登门拜访未来的丈人丈母娘。
她不知道男朋友李承业的第一次上门拜访,会让未来的丈人丈母娘有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他跟苏小听的父母心中的女婿标准,相差甚远。
李承业老家在贵州山区农村,父母都是农民。
他上面有五个姐姐。家境贫寒。
苏小听跟很多的在北京出生、在北京长大的城市女孩一样,对山区农村的印象,仅停留在电视上偶尔闪过的一些脏脏的孩子,渴望读书的眼神。
对于从小不愁吃喝和上学的苏小听来说,那仿佛是另外一个中国。
现在,另外一个中国里,在众多脏脏的盼望读书的孩子中,一个名叫李承业的男孩子,走出山区,来到北京,来到她的身边。
苏小听跟李承业在一次学校联欢晚会中相识。
这个外表憨厚、言行木讷却有一双清澈眼眸的男生,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追求苏小听的众多城市男孩子中,形形色色、各种性格的人都有,但没有哪一双眼睛像李承业那样明亮、不沾一丝俗尘、隐隐透出些羞涩。
苏小听被他的眼神吸引住了。
她很想知道,这个不善言词的男孩,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
一来二去,他们恋爱了。
苏小听发现了男友更多的优点。
比如出去爬山,男友包揽了所有大包小包外加拉着体力不支的苏小听上山,没有半句怨言;
比如苏小听宿舍的柜子坏了,男友满头大汗地修好;
比如苏小听生病了,男友鞍前马后买药买好吃的照顾周到……
李承业也很喜欢苏小听。
家境的贫寒,养成了他自卑而倔强的性格。
他从不主动追求女生,像苏小听这种高挑漂亮、家境不错的城市女孩,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资本高攀,可望而不可及。
可随着交往下去,犹如黑暗的夜里照耀过来的一缕阳光,沉闷的房间里拂过的一丝清新空气。
白晳聪明活泼的苏小听,这个从小在衣食无忧的环境浇灌出来的温室花朵一样的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单纯天真和无忧无虑,让肩负父母沉重期待的李承业,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和愉快。
在老家,父母给李承业订了一门娃娃亲,女孩子也是李家村的,名叫李燕。
从小他们在一起长大,可李承业始终把她当妹妹看,从来没有像面对苏小听时,那种对异性的喜欢和激动。
他们的交往没有告诉双方父母。
苏小听的爸爸苏学江和妈妈许文华希望女儿找一个北京男孩,最好对方的父母也跟他们一样是在北京的行政事业单位工作,将来有保险和退休金,身体健康,让孩子们没有后顾之忧。
苏学江和许文华双方父母都去世得早。
两口子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任何助力,轮流着一边打拼工作,一边一把屎一把尿抚养苏小听长大。
工作家庭两头忙碌,其中养育孩子的艰辛与操心,不堪回首。
他们希望女儿将来不用像自己当初那样辛苦。
李承业的父母则希望儿子能早早成家,就娶一个李燕这样的本地农村女孩,将来能守着老房子,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照顾公婆。
可这一切,在相爱的年轻人心里,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一旦动了情,八头牛都拉不回。
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遇山开路,遇水搭桥,不也克服万难,最后革命成功?
父母哪能拗得过自家孩子呢?
很快两人毕业了,工科生李承业去了北京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学英语的苏小听去了一家外资企业。
谈婚论嫁摆上了日程。
李承业终归是个孝顺孩子,第一时间给农村的父母去了电话。
“你找了个北京姑娘?那李家姑娘怎么办呢?你要去悔婚,不怕被人家骂死啊?当初我们还付了一万块的聘礼呢。这钱还要得回来吗?”
刘春红在电话那头着急地喊了起来。
接着问儿子:“她家啥意见?要多少彩礼?酒席准备咋办?”
“妈,过几天我就去小听家见见她父母,问问他们的意思。燕子那里,我来处理。那一万块钱咱们就不要了吧?也才是儿子两三个月的工资。”
“好吧,儿大不由娘,你说啥就是啥。”
“咱儿子是吃了什么**药?一万块钱打水漂了,唉,够买几头牛和好几年的盐巴和油了。”挂完电话,刘春红苦笑着对李贵发说。
李贵发无言相对。
时代不同了,现在时兴自由恋爱,法制社会了,订娃娃亲这种事,父母指定也没用,最终还得看孩子们愿不愿意。
他们虽然文化低,但也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社会在发展,要与时俱进的道理。
李承业理解父母既盼着他早日成家生孩子,又担心没钱娶媳妇的担忧。
他们像抓根救命稻草般地早早地跟别人订了娃娃亲,倾尽当时所有的积蓄,用那个年代还很值钱的一万元支付了娃娃亲的聘金。
农民挣点钱不容易,父母为了养活这么多孩子,操劳一生也没攒下什么钱。
母亲40岁才生下他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为了供他读大学,一分钱一角钱地从土里找,头发都白了。
他暗暗发誓:自己的婚事,绝不再让父母操心、花钱、受委屈。
李承业请了一个星期的事假,回了一趟李家村。
李燕家在村子中间,离承业家几步路的距离。
李承业包了一个五千元的红包,厚着脸皮登门道歉。
他先低头认错,说是他李承业对不起李燕,他爱上别人了。
然后,他郑重地把红包拿出来,说这事是他的错,不但那一万元的娃娃亲聘礼不需要退还了,而且他还愿意再支付五千元的精神损失费。
李燕那天不在家,去外地打工了。
李燕家境贫寒,她的父亲长期瘫痪在床,母亲忙里忙外,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
果然不出李承业所料,她父母一听一万块钱不用还了,还有这厚厚一叠的人民币可拿,当下眉开眼笑。
他们连声说没问题,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追求,晚上他们负责给燕子说一声,自家姑娘不听他们的,听谁的?
李承业走出李燕家的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知道,李燕的父母重男轻女,那一万的定金和这五千的补偿,一定都会拿给她那不争气的弟弟娶媳妇用。
至于李燕想什么、同不同意,她的父母才不关心呢。
可李家村重男轻女的风气,是代代相传的,李承业也无力改变。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李承业用四个月的薪水,给未来老丈人买了一瓶贵州茅台酒,给未来丈母娘买了一件呢子大衣,又买了一些上等铁观音,跟着苏小听,第一次上门。
苏小听的父亲苏学江是大学老师,母亲许文华在一家国企里当会计,老两口住在崇文门西大街。
女儿的男朋友要上门,这让这让苏学江和许文华既紧张又高兴。
苏小听在电话里对男友情况什么都没说,只说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猜了一晚上也猜不出,未来女婿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天,老两口高高兴兴地起了个早,把家里打扫擦洗得干干净净,买了很多菜,教授苏学江系上围裙,兴致勃勃地做了他拿手的香酥鸡肉块、糖醋排骨、清蒸桂鱼、龙虾……
阳光穿过云层,穿过树木,照在身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