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从于因的记忆里看到了那个没有光能逃脱的裂谷以后,我就异常惧怕黑暗,因为那是离死亡最近的颜色。所有的一切只要被黑暗吞没,只能祈祷能有光明撕碎这片死亡的颜色,在黑暗中的人就算是魔术师也束手无策。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暗,大多数人是这么认为的,那是因为只有在直面死亡时才能看到最纯的黑,将一切都淹没吞噬的黑色,连人的理智都毫不放过一并带走。
“喂!这里有没有人啊?谁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爸!妈!乙灵!于霜!雷公!你们回答我啊!这里到底是哪里?我发生了什么?”我竭尽全力对着黑暗呼喊,但是这片黑暗似乎连声音都一点不放过,没有任何人理我,没有任何回声。
我盘腿坐下,貌似可以踩到地面,但是我踩到的是真的地面吗?我除了自己的身体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一种绝对的孤独感,没有人回应,没有人向我伸出手,没有任何人……
“你呼喊了他们,却忘了离你最近的我吗?”
我:“于因?你在啊?”
于因:“我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我:“你就是我,无助的时候呼喊自己有用吗。”
于因:“失去所有人帮助的时候,只有呼喊自己,依靠自己,才有用呀。”
我:“是吗?”
于因:“能战胜自己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孤身一人时能帮助自己的人也只有自己。”
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咋回事,刚才我还在开飞机来着。”
于因:“还能咋回事,你昏迷了呗。”
我;“昏迷?为什么?”
于因:“你怎么问题这么多,醒来去问他们不就完了。”
我:“现在我要怎么做?”
于因:“伸出手,看看能不能摸到我。”
我把右手伸向前方,那也是一片黑暗,但是黑暗中我似乎能触碰到什么东西一个像是球一样的东西,光滑的表面,有一丝温热。
我:“这是啥?”
于因:“这就是我……”
我的面前突然亮起格外刺眼的银色光,发光的正是那个光滑的球。强光缓缓褪去,留在前方的是一个向四周辐射着银白色光的亮点,亮点的周围有一层看起来像是玻璃外壳的东西。
于因:“这就是我,于因的灵能核心,于因的所有记忆,感情,学识,都在这里,现在还多了你的记忆。”
我:“可是我们第一次对话的时候,你不是出现在我背后吗?长的和我一模一样。”
于因:“那是灵体,也就是灵魂,你伸出手看看自己,还是你认识的自己吗?”
此时我才注意到,我身上穿着的不是我自己的衣服,黑色宽松外套,白底蓝色格子衬衫,黑灰色牛仔裤……
我:“这啥情况?这不是第一次我们对话时你穿的衣服吗?”
于因:“对啊,准确的说是你现在占着我的灵体和我的灵能核心里的意识在对话。”
我:“真的深奥,没懂。”
于因:“很简单,你的意识已经融入我的灵体了,你和我已经完全合为一体了。现在才是真正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现在说的话,其实是你在和你自己对话。也许这次之后,我们不会再像这样对话了。”
我:“……”
于因:“来吧,接受你自己,接受这个扭曲的命运,唱响这首壮丽而又悲伤的命运之歌,去对抗这个黑暗的世界!”
光点变得更亮了,我伸手去触摸光点,刺眼的强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进入我的眼睛,我摸到了,温暖的触感,整个世界变得纯白几条长的像飘带的魔术阵列从光点飞出环着我的身体,视野越来越亮,亮的就像led灯对着眼睛照……
现实告诉我,这亮的一批的光真的是led的灯光,是战舰的医务室天花板上那一排亮瞎狗眼的led灯,还有医务室特有的酒精气味。
现在都六月份了,身上盖着厚厚一层被子真是热的爆炸,蒸桑拿也不过如此。顺手想把被子掀掉,但是手被压住了。
“醒了啊?嘘……轻点……这个小妹妹一个小时前才把眼睛闭上。”在柜子旁整理东西星谕听到响动,回过头来,乙灵趴在床边,两只手都快把我的手腕掐出指痕了。
“咋了这是,我躺了多久了?”摸摸额头上包着的纱布问。
星谕:“也没多久,你被抬来医疗组是下午3点,现在是凌晨1点,还好只有一点皮外伤,只是做了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
我:“十个小时了啊,我只知道客机在海面上拖了一会儿,在靠近小岛的时候被拽住了,然后我就晕了。”
星谕:“还行还行,脑子还算清醒,他们都睡了,现在起来也找不到人说话,你还是再睡会儿吧。”
我:“我从来没一天睡觉超过6小时的,让我再睡做不到的。”
星谕:“猝死吧你这个秃子。”
我:“还说我,这么晚你不是也没睡。”
星谕:“医务室24小时都要有人值班,你脑子果然还是坏了,该电。”
我:“我没事了,去一趟机库,别吵醒乙灵,让她睡吧。”我把趴在床沿的乙灵抱到床上盖上带着一点点酒精气味的被子。
一个50万吨的大家伙,带八十多架战机其实并不多,但是机库却非常大,主要是因为除了各30架的〔凤凰〕和〔战隼〕,还有20架名为〔轰鸣〕的导弹轰炸机,这玩意翼展和机身长度是〔战隼〕的两倍,机库的大半位置都被〔轰鸣〕占了。如果只是紧紧挨着,也不会占走太多位置,但是为了战时的整备速度和出勤效率,所有战机都有独立的流转平台,战机的停放和整备,还有流转到弹射架,都由流转平台完成,这么一来,这80架战机就占走了差不多120架战机的空间。
我昨天驾驶着拖拽民航客机的那台〔战隼z1〕正疲惫地趴在机库角落里的一个流转平台上,机身上布满了裂痕,两台发动机已经被整个拆下摆在机身旁边,其中一台完全失去了原来的颜色,从里到外都是一片焦黑,地上摆着的零件也都能擦下一大块黑色的粉状物体。左侧记忆断了一大截,线缆和翼梁暴露在外面,座舱盖整个碎了,但是没有脱落,6根机炮的炮管全都向上弯曲,机腹下也有一条长长的裂痕,可以看出当时机身受到的冲击异常强烈,我能活下来也多亏了这架战机坚固的机身。
“这架飞机能这样不散架运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我的背后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回过头去,沾满了油污的灰色的整备组制服,不高的个子,微胖的身材,手上拿着一个工具箱走过来。
我:“多亏了它够坚固啊。”
“看样子你是把我忘了呀哈哈。”
我:“怎么可能把〔奇迹机械师〕给忘了,林旭杨!”
(烂大街情报室:林旭杨,于因在魔术师学院学习时唯一的好基友,通用系魔术师,钟爱机械,自学了各种机械知识,非常擅长魔术与机械的结合,毕业后与父亲一起搞了一家汽车整备厂,在mustor,只要不用化石燃料引擎,爱怎么改装就怎么改装。林旭杨和他的父亲利用飞机的磁化空气引擎的原理研发了一款〔磁化空气涡轮轴发动机〕轰动了整个mustor,他们父子俩也因为这款车用发动机成为名人。)
旭杨:“没把我忘了我就放心了。”
我:“你毕业以后不是弄了一家汽车整备厂吗,什么时候来的〔开拓者的星空号〕?”
旭杨:“12年前,研究地上跑的没意思,就来搞天上飞的。”
我:“心倒是挺大的嘛,怎么,这架〔战隼z1〕是你负责的?”
旭杨:“〔战隼〕系列战斗机的后续改进都是我负责的,包括这架试验机……”旭杨拍拍已经裂开的战机外壳,用一种惋惜的口吻说。
我:“昨天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旭杨:“我的权限只知道关于这架飞机的信息,当时飞机送回来的时候,简直没办法用‘惨不忍睹’一个词形容,机身严重破裂就不说了你也看得出来,一个发动机也因为长时间加力,整个烧的发黑变形,附近的电气设备都被毁的差不多了,另一台发动机也没好到哪去,再加力一会儿也要报废了。整个机身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从里到外除了座舱都是湿的,拖曳勾居然也弹出来了,你是开着这架飞机在玩特技吗?这可是台试验机啊。”
我:“嘿嘿,干了一些以前别人不敢干的事情。那,这飞机修好要花多久?”
旭杨把整个手掌放在我的面前说:“不吃不喝不睡,5天,整个飞机外壳都要换,发动机两台都要换掉,电气系统翻新,重新测试。因为这是一台新搞的试验机,很多配件和现在的〔战隼〕不通用,所以要重新弄,麻烦的很。对了,这台试验机上的两门〔银蛇〕制导炮好用不?”
我:“〔银蛇〕?你说那两个副武器?还可以,空中格斗的时候很好用。”
旭杨:“这就对了,你大概不知道,整艘战舰上所有的中近距离自卫武器都是这个原理的炮,我只是尝试了一下把这炮装上战斗机好不好用而已。”
我:“还行,再优化一下就好了。”
“哟,你俩在这嘀嘀咕咕的讨论什么呢,跟我也说说?”身后又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性声音。
我转过身去:“雷公?这天还没亮你咋跑来机库了?”
雷叔叔:“你不也跑来了,我去医务室看你不在,星谕说你来机库了,我就过来了。怎么样,这么好的一架飞机摔成这样心不心疼?”
我:“要是我的车撞成这样,肯定心疼,飞机……就算了吧。对了雷公,你跟我说说我飞机摔了以后发生了什么。”
雷叔叔:“跟我来舰桥,我给你看看照片你就懂了,事情远比你想的严重。”
因为是晚上,舰桥里只有三分之一的工作人员,天花板上一大圈的led灯把整个舰桥照的像白天一样通亮。我们走上指挥台,雷叔叔把手按在指挥台上,一阵短暂的响应以后,面前升起了三面投影屏幕。
雷叔叔先打开了一张航拍客机的照片。照片里客机安静的卧在一堆礁石中间,机身上的海水反射着阳光,虽然受到过巨大的冲击,但是机身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除了凹陷和划伤以外,没有大的破口,质量意外的好呢。
雷叔叔:“当时你拽着客机往小岛冲过去,但是在经过这片礁石区时客机卡在了礁石之间,所以你才会一肚子拍在海面上。”
我:“怪不得,我当时没看清礁石,就感觉飞机突然就被拉住了。”
雷叔叔又打开一张照片。这是我和我的〔战隼z1〕漂浮在海面上的航拍照片,照片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战斗机接触了水以后自动封闭了座舱,座舱盖几乎完全碎裂,但是碎片都粘连在一起没有脱落,我趴在座舱内的仪表上,血从额头顺着一个个按钮流下来。
“还好只是皮外伤,星谕说我没啥大碍。”我说。
“那还好,这么大的冲击我怕你脑子出点啥问题。”雷公说完又打开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从客机的正前方通过破碎的客机驾驶舱玻璃拍的。密密麻麻的按钮和仪表,和我们的战斗机座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驾驶舱内没有人,只有随处可见的血迹。
雷叔叔:“如你所见,驾驶舱是锁死的,驾驶舱内没有人,无人驾驶,但是这些血迹说明了这里发生过流血事件。”
我:“难道有人提前在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里设定了预订航线和起飞时间?”
雷叔叔:“你说的没错,经过解放军的检查,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不仅被设定了预订飞行计划,而且从软件层面被锁死了,拒绝一切外来修改。”
我:“阴谋?”
雷叔叔:“现在看来是的。再给你看一些客舱内的照片。”
雷叔叔打开了8张客舱内的照片,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我差点胃酸倒灌。客舱内本来是黑白灰色的配色被血染的通红,满地的尸体,还有一些被安全带牢牢绑在座椅上的尸体,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被利器刺穿心脏而死的。
我:“这些乘客都是正常人吗?”
雷叔叔:“260人,全是心脏被刺穿,所以可以判定是正常人。”
我:“没发现感染者?”
雷叔叔:“没有,所以我们怀疑出问题的是机组人员。但是我们在飞机内都没找到一个机组人员,所以事情很蹊跷,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没有把客机带回这里,在小岛上由解放军管着。”
我:“明天我想去看看这架客机,没准可以在里面找到一些线索。”
雷叔叔:“就你这状态,还是省省吧。”
我:“不行,我总觉得我们漏看了什么。还有,务必找到这架客机的机组人员。”
6月4日,盛夏特有的烈日毫不留情的炙烤着海水和沙滩,趴在沙滩上的客机静静的呆着,整个机身只有客舱是勉强完整的。沙滩上摆满了沙袋和隔离栏将客机围在中间,穿着笔挺军装的解放军战士一刻不停地看着客机,离海岸不远的海面上还有三艘护卫舰在待命。
雷叔叔走上前跟其中一个看守的解放军战士说:“我们是〔开拓者的星空号〕的,来检查客机,跟你们长官通报一下。”
解放军战士上下打量了一下雷叔叔,目光在雷叔叔胸口的身份标志停留了许久,说了一句:“我们长官吩咐过允许〔开拓者的星空号〕随时来查看客机,但是我们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雷叔叔:“不需要,我们自己会注意。”
解放军战士推开了隔离栏让我们一行5人进去。隔离圈非常大,半径足足有百米。
打开客机的客舱门,我们只需要垫几个沙袋就可以走进客机的客舱了。迈进客舱的一瞬间,一股血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我不自觉的用左手捂住了口鼻。就像照片里的画面一样,整个客舱内,到处都是血迹,我知道这血迹大多是因为我拖拽客机时尸体碰撞溅上去的。
我:“尸体都去哪了?”
雷叔叔:“昨天我们拍完照以后,尸体就被解放军抬走了,你也不想想怎么可能让尸体一直放在这,这可是夏天,一晚上就腐烂了。”
我:“也无所谓了,对了,机组成员的休息区在哪。”
雷叔叔:“跟我过来,在飞机尾部。”
飞机尾部小小的机组成员休息区,散落着各色各样的行李箱,有几个柜子门已经因为剧烈的碰撞脱落了。除了这些,好像也没什么了,奇怪的是这里居然一点血迹都没有,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太平,人都去哪了。
“看样子这架飞机上的感染者都是机组成员了啊。”雷叔叔说,并打开了地上的一个行李箱,里面都是一些女性衣物还有洗浴物品。“为什么这些机组人员要自带洗发水沐浴露这些东西啊?”
我:“这些空姐每天都是满天飞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哪过夜,有些皮肤敏感的人就会带上自己用的这些……咋了?”
雷叔叔打开一瓶沐浴露的盖子,用鼻子闻了闻,眉头突然挤在了一起。
我从他手里把沐浴露拿过来,也闻了闻,是在国内比较常见的沐浴露的味道,“怎么了?这瓶沐浴露有什么问题吗?”
雷叔叔转身对〔镰刀〕的战士说:“来帮忙,把这几个行李箱带回去让医疗队看看。”又转回来对我说:“这些东西是能直接接触人的私密部位的吧?”
我:“对啊没错,但是……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虫卵?不太可能吧……”
雷叔叔:“为什么不可能?真相经常就在你觉得不可能的地方。走吧,回去了。”
我们离开客机往来时的方向走,不过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在入口处等我们。这是东海舰队司令吧,咱们不都谈崩了吗,事到如今他还来找我们干嘛?
雷叔叔:“司令官同志,您亲自过来,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吧?”
司令:“哈哈哈哈,这位同志真是敏锐啊,我们借一步说话。”
我们远离了人群走到沙滩上一块礁石后面。
我:“司令官同志,我们两个可都是有瞬间杀死你的能力,这样原理人群真的好吗?”
雷叔叔:“既然您这么信任我们,那就请直接说出您的意思吧。”
司令把身子转向我,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问:“昨天开着战斗机的就是你吧?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我:“司令官您就别弯弯绕了,直接说吧要我们干什么。”
司令官:“那我就直说了,现在整座城市的感染情况非常严重,正常活下来的市民已经都被转移了,但是清除感染者的工作进展的很不顺利,我们甚至考虑过直接动用小型核武器对整个城市的感染者进行肃清,但是这一来意味着一座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要毁于一旦。几条枪面对几万的感染者几乎没有力气,所以我想求助你们,看看你们有什么办法。”
雷叔叔:“很简单,只要找到感染源,也就是母体,基本就解决了,但是想找到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这母体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这玩意在哪。先这样吧,我们就不把战舰开进来,我们两边人合力建一个前线基地让我们能起降飞机就好了。”
司令:“这倒不是问题,直接用空军基地就行了,重要的是我想问你们有没有办法找到那个母体。”
我:“我现在不能给您明确的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诉您,我们至少有能力也有意向去完成这个。”
司令:“那好我就相信你们一次,基地的事情我待会就会去准备,我希望你们能给予我们最大的帮助。”
我们回到飞机上时我又问雷叔叔:“雷公你看这事有戏吗?会不会发展到动用核武器?”
雷叔叔没有说话只是透过玻璃看着越来越远的客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