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雨把陈青甫拉上一起去劝杜袭。这两人本来不是一路人,但是在周乐天手下共事这两年,陈青甫由一个秀才介入军事,负责一些日常的文书办理,粮草管理等等,和这些当兵的大老粗打交道,在这些人身上发现了很多人性的闪光点。在陈青甫的心里,一开始段春雨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盗匪头子,后来渐渐变成了一个讲究兄弟义气,对人坦诚,少有心计,不计较利益得失,在乎义气名声的草莽英雄一类的人物。
虽然他的有些行为在陈青甫看来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是在道德上已经没有瑕疵。陈青甫本人也在参与到这些人生活的过程中,把自己从前喜怒不形于色,一切都埋在心里的城府秀才形象,改变成一个做事稳重,识谋善断,公正和善的理想军师的形象。成为将领和周乐天之间融洽关系,顺畅交流的一道桥梁,陈青甫本人也积极扮演这种角色。既能显示自己的价值,又能隐藏自己和周乐天之间的一些小矛盾,彰显自己的同时保护自己。
段春雨拉着陈青甫,从指挥府出来,去往关押杜袭的亲军枢密营的营地,边走边问陈青甫:“军师,你给说说,如何劝降杜袭,上次和杜袭一起喝酒吃饭,觉得杜袭是粗糙汉子,讲义气,是一个英雄。不过,这讲义气的人要让他背叛自己的兄弟,那如同杀了他父母,这怎么劝降?”陈青甫说:“段将军,你知道指挥使为什么要指定你来劝降杜袭吗?”段春雨一脸懵懂的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杜袭上次喝酒吃饭,聊得比较投机,所以让我来?”
陈青甫说:“嗨,哪有那么简单!指挥使试探的问过杜袭几次关于他们那边的事情,这人嘴很严,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守着自己的一套自古以来君子义气,乃是人之根本,不可不守,不可逼迫的边角大道理,硬是什么都不说,指挥使比较欣赏这样的人,所以不忍杀他,才有心将他招降。这次换俘的时候,金陵那边也派人打听杜袭的消息,准备一起换回去,但是指挥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段春雨打断陈青甫的话说道:“军师,你不要绕弯子了,那最后怎么会让我这个大老粗去劝降,我去了只会和人喝酒吃肉,吹牛聊天,可不会什么劝人投降之类的细活!”陈青甫说:“你可真是个大老粗,我这话不还没说完嘛!你着什么急!之所以要让你来劝降,是我给指挥出的主意!”
段春雨只能呵呵一笑,说:“军师,你这什么道理?”陈青甫接着说:“击败敌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敌人内部搞乱他们。让你去就是因为你和杜袭性格相近,讲义气的人和讲义气的人能说到一起去,只要你照着我的方法和他多接触几次,慢慢的引导他,就能从他最推崇君子义气上挫败他的傲气,让他归附我们!”
段春雨问:“军师,到底什么办法?我有点糊涂!”陈青甫说:“你今天去,和他喝酒吃饭聊天的过程中,给他透露一个假消息。”段春雨问:“什么假消息?”陈青甫答:“告诉他,我们在五洲山打败他们那边大王的亲弟弟率领的五万大军,还把他们大王的亲弟弟俘虏了。”段春雨马上说道:“这也不是假消息啊!!”陈青甫脸一拉,说道:“段将军,你能不能不着急,让我一口气说完行不行?到底行不行!”段春雨一阵尬笑:“嘿嘿嘿嘿额呵呵,军师你说,你说,一口气说完,我不打断了!!”
陈青甫白了段春雨一眼,继续说道:“杜袭在那边的时候是我们俘虏的这个贼军大将的先锋将军,肯定和这个贼军大将关系极好!利用这一层关系,告诉他,他们那边和我们交换俘虏,我们这边提出十五万两白银和被俘的丁参将为条件交换他们这边被俘的大陶王亲弟弟以及杜袭还有五百士兵。但是他们那边在谈判的时候根本没考虑杜袭和五百士兵,只想尽快交换他们大王的弟弟,所以呢,最后以十万两白银和丁参将为条件把他们大王的弟弟换了回去。”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问道:“段将军,你怎么不问问题,你能听懂吗?”
段春雨又是一脸懵懂:“呵呵呵,军师,你刚才不是让我别打断你吗?”
陈青甫说:“哦哦,是有这回事来着。那我说清楚了吗?”段春雨说:“嗯,清楚了!但是”陈青甫马上打断段春雨说:“你别但是、但是的,先听我说完”然后继续接着说:“说完这些,你就接着告诉他,周指挥使觉得他是一个讲义气的好汉,觉得他们大王这样做让人寒心,但是又害怕他是一员猛将,不敢放他回去,也不忍心杀他,只能一直把他关着,等将来天下太平之后,再把他放出去,让他回老家侍奉父母,过太平日子。”
然后问段春雨:“明白了吧?”段春雨说:“明白了,但是我还想说一个但是!我觉的这样做不好,大家都是讲义气的人,这样欺骗人家,让他降服我们,未免显得我们有点卑鄙了!”
陈青甫轻笑一了一声,说道:“段将军,你有你的个人江湖义气,但是你现在是一军之将,你考虑事情的时候,要考虑手下的士兵,想到更多人。你要是能劝降杜袭,能够给我们增添不少战斗力,让我们更加了解金陵那边的事情,早日打败他们,减少你手下士兵的死伤。你手下的士兵也是你的兄弟,你救了他们的性命,难道不是更能彰显你的义气吗?”段春雨听完,想了好一会儿,说道:“军师你说的对,我现在是周将军手下的领兵大将,应当给我手下的士兵着想,为周将军着想,再说这事周将军的军令,我得执行军令!”
陈青甫哈哈大笑说:“段将军,你不要那么严肃,轻松点!待会儿你去和杜袭先吃饭喝酒聊天,我就不去了。”段春雨说:“那我刚才拉你出来的时候你怎么就乖乖出来了?”陈青甫说:“这些话,当着周指挥使的面怎么能详细的给你一样一样说。”段春雨说:“哦我明白了!那军师你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办了,你瞧好吧!哈哈哈哈!!我不信我劝降不了杜袭。”
陈青甫说:“段将军,我看好你。另外我还准备了其他计策配合你,你一定会成功的!”
段春雨到亲军枢密营,让人准备好酒菜饭食,然后自己先去关押杜袭的房间,吩咐看守的士兵打开房门,让他们下去休息,自己走进房间。进去之后,房间窗户都被堵上,暗沉沉的,杜袭躺在床上睡大觉。段春雨大喊一声把杜袭吵醒,杜袭揉着眼睛骂道:“哪个不开眼的,爷爷正做好梦呢,吵醒爷爷!!”段春雨大大咧咧的说道:“我说老杜,你这俘虏,一天不想着保命,睡得挺沉啊,不怕在梦里被砍了你的狗头啊。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杜袭见是段春雨,说道:“去你爷爷的春秋大梦,管老子做什么梦!!你跑来做什么?几天不见人,爷还怪想你的。”
段春雨哈哈大笑道:“知道你又馋酒了,这不找你来喝酒来了。”杜袭哈哈大笑,说:“还是老段你懂我,没想到你们官军还有你这等投老子脾气的好汉!!”段春雨骂道“你他娘的才是官军,老子是靖难军!”杜袭说:“什么他娘的靖难不靖难,在老子眼里,和我们打仗的都是官军,官军个个都是怂包,有你这等人也是稀奇。”
两人像许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互相埋汰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士兵端来了酒菜。段春雨把士兵打发走,招呼杜袭坐下来,两人边吃边喝边聊天。段春雨说道:“老杜,你知道我这几天干嘛去了吗?”杜袭说:“干嘛去了?”段春雨哈哈大笑一声说:“打仗去了啊,打你们去了,哈哈哈!!还抓了一个大将,叫什么陈学文来着,还自称什么宁江王,把我们乐的,哈哈哈哈!!”杜袭一听,急忙问道:“你们真抓住宁江王了,他人呢?你们把他关在哪里了?能不能把我两关一起?”段春雨故意不回答杜袭,夹菜喝酒。
杜袭急的跳脚,大声说:“哎呀,我说老段,平时挺利落个人,今天怎么变得平婆婆妈妈的!老子问你话,你倒是说啊!”段春雨哈哈大笑几声,说道:“老杜,你看你着什么急,我慢慢给你说啊。来,吃菜喝酒,边喝边聊。”杜袭说:“哪还有什么心情和你喝这鸟酒,快说啊!”段春雨放下端起的酒杯,说:“真就是你们那边的宁江王,不过只关了两天,今早把他放了。”杜袭说道:“老段,我以为你是一个讲义气的好汉,怎么和官军一样鸡贼,你们要是能抓住我们宁江王,能好好的把他放了?唬我玩呢?”段春雨说:“真放了,是你们那边的大王和我们换俘换回去的,你们大王花了十万两白银呢,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杜袭听完有点落寞的问道:“十万两白银!!为这事来的?什么事情?”段春雨说道:“当时我们抓住你们宁江王,以为是什么寻常将领,就暂时关起来了。我们有一个参将也被你们俘虏了,我们还没着急,你们那边有个大帅叫刘森的当晚就派人来打听消息说要交换俘虏。我们周将军把你们宁江王叫来问了一下,结果你们宁江王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是什么大陶王陈学英的弟弟陈学文,封爵宁江王,我们周将军也不信,以为是唬人的。找来你们那边的士兵指认了下,还真是你们的什么宁江王,本来准备关起来好好审问一番。不过被你们俘虏过去的我们这边的丁参将家里人一直托关系求情要我们周将军尽快营救丁参将,所以我们周将军就答应换俘了。然后想着试探一下你们那边,就提了一个条件。”
杜袭急忙问道:“什么条件?”段春雨笑了笑说:“别急啊,听我慢慢说。这个条件就是你们那边出十五万两白银外加丁参将,交换你们那个宁江王和你这个先锋将以及五百士兵。”杜袭听完急忙说:“哦哦,我明白了,你今天来找我喝酒是要和我告别的是吧,我们大王把我交换回去了,你们要放我走对吧!”
段春雨叹息了一声,说道:“老杜啊,我说了你别失望啊。你们那个什么大陶王,没答应我们周将军的条件,只答应用十万两白银和丁参将换你们那个什么宁江王,至于你和另外的五百士兵就不换了,要求我们减少五万两白银,而且很急,今早就带着丁参将和十万两白银来我们这边换了,我们周将军一看,也没招啊,就换走了。周将军怕你知道这事儿想不开,叫我来亲自告诉你,陪你喝酒,好叫你散散情绪,免得你做出过激之事!”
杜袭听完,失望的问道:“我们大王真是这么说的?为了省五万两银子把我和五百弟兄扔下不要?”段春雨看着杜袭的失望脸,心里也有点愧疚的说道:“确实是真的,所以我才来找你喝酒,安慰你。我们将军也觉得挺寒心的,但是又忌惮你作战太勇猛,不敢放你回去,又不忍心杀你,只能把你一直关着,等到天下太平,再放你回老家,让你回去侍奉老父母,过太平日子。”杜袭听完这些话,一时有点茫然的呆坐着,不说话,也不吃菜喝酒。
段春雨有点不忍心的继续说:“老杜,你别灰心,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们大王在凑点钱就把你赎回去了。”杜袭呆了一会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哎,真是捉弄人啊,我父母早就病死了,哪还有老家,那还能过太平日子。哎,大王,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啊!为了五万两银子何必呢?”段春雨说:“老杜,老杜,来,喝酒吃菜,别想那些了,想多了烦人,头疼。”杜袭听完这些话,强装平静的说道:“喝酒,喝酒,真是鸟事够多!!”
两人喝了很多酒,杜袭喝的酩酊大醉。段春雨喊来两个士兵把杜袭扶在床上,让杜袭休息,自己就回去了,回去之后,把这事给周乐天和陈青甫一说,陈青甫说:“看来事儿基本成了,段将军,这之后你每天都去找杜袭喝酒聊天,其他事儿交给我来操办!”
第二天,陈青甫故意安排人在杜袭的房间外说一些周将军让我们两照看好这个俘虏,这人被他们那边不要了,怕他寻短见,要我们看好他,你说他自己要寻死,谁能保得了他之类的,能刺激杜袭的话。然后段春雨依然每日找杜袭喝酒聊天,陈青甫也是每日安排人说一些刺激杜袭的话。
就这样连续过了六七天,周乐天带着陈青甫、段春雨去劝降杜袭,但是杜袭被杜袭拒绝。之后依然是每日段春雨找杜袭喝酒聊天,不提劝降的事情。过了三天周乐天继续带着陈青甫去劝降,杜袭还是拒绝。又过了三天,周乐天带着陈青甫劝降杜袭,杜袭还是拒绝,周乐天对杜袭说道:“杜将军,我知道你为人忠义,但是你们大陶王已经放弃你了,你这是愚忠,我周乐天起兵也是为了反抗大德暴政,建立一个新朝,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太平日子。我爱惜杜将军你勇猛善战,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打天下,为穷苦百姓打下一片太平乐土。我今天给你们大王写一封信,向他表明只要他愿意让你回金陵,我就让你回去的信,看你们大陶王如何回复,如果你们大陶王明确回复不会再让你回到金陵,希望将军能考虑我的建议,只要将军能跟随我,日后我和你们大陶的战斗,绝不会让将军参与,以免将军陷入与兄弟厮杀的不义之中。如何?”
杜袭听完这些话,觉得周乐天亲自来了三次劝说自己,自己如今像一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如果大陶王真的不让自己回金陵,那自己就归附于周乐天吧,也对得起周乐天这段日子来的诚意,然后说道:“周将军的好意,让杜某愧不敢当,杜某不大会写字,我口述,烦请周将军派人替我写下来,交给大陶王,如果大陶王果真不再让我回金陵,那我杜某就真心归附周将军,跟随将军一起征战天下,建功立业,为百姓打一片太平乐土!”
周乐天说:“好!!请将军说吧,乐天亲自执笔!”然后杜袭就说了一些自己在战斗中不幸被俘,但是依然坚守忠义,没有变节,希望还能回到大陶,即使在宁江王的手底下做一个小兵也无怨无悔。为大陶征战天下在所不辞之类的话。周乐天写完之后,读给杜袭听了一遍,说道:“将军这番话说的周某也感动不已,将军真情令闻着流泪,见者伤心,希望你们大陶王能明白将军的一片忠义!”说完对杜袭施了一礼,然后和陈青甫回去了。
回去之后,重新执笔写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是一些杜袭已经归附扬州靖难军,虽然觉得在金陵的日子很潇洒,但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一类的话,派人送到金陵。很快陈学英就回了一封信,在信里把杜袭一顿大骂。
这样的信当然不会直接交给杜袭,陈青甫找人根据信的字迹重新写了一封内容是大陶乃是有节之国,将领臣子被俘,皆视为变节,不必再回金陵,好自为之即可。以后若是在战场相见大家不必手下留情之类的话语的信,署名陈学英,和周乐天一起,把信亲自交给杜袭。
杜袭读完信,内心觉得失望透顶,觉的无数次的希望寄托在陈学英和陈学文兄弟身上,如今就这样被两人抛弃,内心实在失望而又不甘,跪在地上对着金陵方向深深的拜了三拜,痛哭了一场,然后起身擦干眼泪,对陈青甫说道:“烦请,陈先生替我寻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我这身衣服已经穿了许久没有更换过,浑身难受。”周乐天急忙令人取来一套衣服和一套上好的参将盔甲。
杜袭屏退所有人,一个人在房间内洗漱换好衣服出来后,对站在外面等待的周乐天单膝跪下,施了一礼,低头说道:“杜某今日决定跟随周将军,征战天下,建功立业,还望周将军不弃,能收留杜某!”周乐天急忙把杜袭扶起说道:“杜将军,不必客气,今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已备好宴席,请杜将军随我去大厅用宴,欢迎杜将军加入我们扬州靖难军,以后我们一起大展宏图。”
然后众人到亲军枢密营的大厅,大厅已经摆好几桌宴席,段春雨等众将已在那里等候,见到周乐天带着穿戴一身新的杜袭进到大厅,马上迎上去,在周乐天的示意下,对杜袭抱拳说道:“老杜,我段某在这里等候欢迎你多时了。哈哈哈,从现在开始你我终于是亲兄弟了!!”杜袭也陪着笑脸,有点尴尬的说道:“老段,你可别取笑糟践我,谁要和你当亲兄弟,没有你这么粗鲁的亲兄弟!”众人听完哄然大笑,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
在周乐天和陈青甫的招呼下众人纷纷落座,喝酒吃菜聊天,欢迎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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