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入暗杀小组的第四个月的时候,终于迎来了第一笔业务,那就是杀掉某个集团的老总林春阳。
这样毫无难度的任务,对于刚入组织四个月的新手来讲,实在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任务,然而特殊就特殊在,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人情世故多少也懂得一些,练了那么多杀人的技巧,然而一用到实际上,就怕得不得了。
“你跟我说你不能做?”个子比她矮了一头的林慕白眯着眼睛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看起来已经完全跟多日以前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更是超出了“小恶魔”的级别,就算说这样的孩子是那种心理年龄远超于身体的人,也不为过。
“我不能杀人,我杀不了…”比这小矮冬瓜高了整整一头的沈沐里吓得眼眶都湿了,她上前去拽了拽自己为和人家很熟悉的林慕白:“你让我干啥都行,可这人…杀人怎么能行呢?”
“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小林慕白有些不太高兴的一脚把她扬开,精致而袖珍的眉眼间都是不属于一个孩子的不耐烦:“你少跟我说这些了,那我救你干什么?你有什么用?”
“你是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小林慕白在那一瞬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发狠的眯了眯眼睛。
“不是说好了陪你玩吗?”她倒有些不懂了,很是委屈的摸了摸被踹疼了的小腿:“怎么现在能叫我杀人呢?”
“玩?”林慕白彻底睁开眼睛,精细的眉目间有些好笑的看了看她:“是我说话有问题,还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
“你啥意思啊?”这不欺负人吗?沈沐里气呼呼的看这面前的小矮冬瓜,然而身上的颤抖就说明了,她此时此刻的恐惧感,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在这样的社会上活着…有的时候吧,你得明白点事儿。”林慕白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一身白衣的小少年稍稍弯下腰,以极其稚嫩的语气说道:“你想啊,什么事不都得因人而异吗?”
“就像是对于你来说,玩就是孩提之间的游戏,对于你弟弟来讲,玩就是跟你在一起朝朝暮暮的相处,而对于我来讲,最有意思的玩法…”林慕白掐了掐她的脸蛋,轻声笑道:“就是杀人啊。”
沈沐里当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然而那时她只是以为这少年并不懂得他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然而…后来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和绝望,才让她明白,这句话从一开始就绝非玩笑。
实际上她一早就知道…这样的人,是不能以平常人的标准来评断的,这点她早就知道,但是有的时候,你跟一个人离得太近,某些显而易见的特点,你就会逐渐遗忘。
“你放心。”男孩看似很是眷恋的抱住了她有些瘦小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只要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我会保护你。”
“但相反的,你也得让我面子上过得去”林慕白稚嫩的声音里含一丝已经令人胆寒的深沉,他慢慢的在她耳边笑了笑:“不然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
“况且,你也不想让你的弟弟出任何问题吧?”光是这句话,就让她无法拒绝。
小的时候,她并不懂得什么叫善恶是非,只是会一味的遵循着自己的恐惧做事,于是时至今日,等她了解了什么叫对,什么叫错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因为她在黑暗的世界里,已经生活太久了,一见阳光,就会万般的难以忍受。
后来她还是去执行了这个任务,她了解到,这个男人三十多岁,和妻子生活美满,幸福,可是就是没有孩子,像是沈沐里这个岁数的人,正好能完美的完成任务。
首先她那个时候是在奴隶市场里呆了一个多月,然后在这个老总路过奴隶市场的时候,她猛地推开看守她的人,逃出铁笼,将他的车拦下来。
“叔叔,我饿,求求你给我点饭吃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点东西了。”
“我快饿死了。”当时她眼里的楚楚可怜,倒不是装的,因为作为职业的杀手,为了不暴露马脚,讲究事事为真,她那个时候当真滴水未进,饿的颧骨都突出来了。
“哪来的死叫花子,去去去,别再车前挡着!”林春阳身旁坐着的司机愤怒的摇下了车窗,冲她骂道。
那时候她以为,这样的人或许真的是该死的,因为对于人来讲,钱一旦多了,消失的就会是良心。
然而让她感觉到意外的是,那个看似眉目清秀的青年男人却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反而将浑身脏兮兮的她请上了车,给她吃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口面包。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面包,是这个男人因为没有时间出去吃饭而带的晚餐。
她如愿以偿的爬上了他的车,再加上她难得不要脸的精神…一来二去,这个三十多岁的善良男人,虽然觉得她身份可疑,却还是接受了她的存在。
林春阳将她带回了家,让她在他们家住了下来…事情的刚开始,她就有些拿不准了。
因为林春阳这个男人,是生意人中难得的善良人。
在那之后,她就像是的有了父母双亲一样,逐渐接受了这对夫妇的好意,然后按照计划中的要求,每天往林春阳每天早上必须喝的咖啡中,放药物。
林春阳的身体,就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到了后期,已经开始咳血。
可就在她应该再加点剂量就马上可以完成任务的时候,她却突然犹豫了。
因为她对这一对善良的夫妻,动了杀手最不能动的真情。
在她下毒的这段时间里,她由衷的从这两个人身上体会到了真挚的温度,虽然明知道她可能是个危险人物,却还是对她像亲生闺女一样好。
“林叔叔,要是阿里对你说谎了,做错事了,你会生气吗?”沈沐里曾经这样问过那个时期几乎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的林春阳。
“生气是会生气,但是我会原谅你啊,因为你那么点的小孩,总会改的。”林春阳当时放下手中的活,温柔的说道:“小阿里,你还那么可怜,我怎么会跟你计较那么多,对不对?”
语气之中的温柔,就和他父母生前的那种温柔,没什么两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阿里?”林春阳吓了一跳,赶忙扔下手中的文件,有些吃力的咳嗽了两声,然后将她抱起来:“你怎么哭了?”
“我…我想我爸爸妈妈了。”在那个时候,对于父母双亲绝望般的思念,让她压抑了这么久的泪水终于喷涌而出:“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看我了。”
林春阳当时满脸的心疼,立刻哄到:“不哭不哭了啊,没事,以后你把我当做你的爸爸就好,我不会离开你的啊,别哭了…”
谁想林春阳这一劝,她却哭得更加厉害,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是她走杀手这条路的开始,林春阳无论如何也终究会死在她或者别人的手里…而向她承诺过永远不会离开的人,也终究会离开。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林慕白在她即将放弃任务的时候,突然杀了过来。
她的最后一丝挣扎,伴随着恻隐之心,成功的在枪林弹雨之间,将林春阳救了下来。
她最后见到的林春阳,是在一栋破旧的楼里,当时他的妻子刚刚被林慕白派来的杀手杀掉,她却放下了一切,救下了已经中了一枪,苟延残喘的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里。”林春阳脸色苍白的靠在柱子上,一只手捂住一直在冒血的肚子,有些虚弱的问道:“这么点的孩子…你是老林家派来的人?”
她当时垂下眼睛,心里别提多难过,她沉默了半晌,然而还是回答:“对,林慕白的人。”她那个时候已经懂得了察言观色和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然这个任务也不能完好的进行到现在。
虽然她大概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我猜到了…可我就是不明白,这么点的孩子,怎么会跑出来做这种事情。”林春阳苍白的脸上,渡着的都是她所不能理解,或许可以说是难以置信的心疼:“阿里啊…你有什么苦衷吧,我能看出来,你不是个坏孩子。”
要知道,虽说她没有直接动手,可他的妻子,却是因为她之前故意将他们三人的通讯地点暴露出去才被杀的…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想的到,她不信林春阳想不到。
可是既然想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林春阳越是这样,就越是在凌迟着她的心。
“要你管,你还是快死吧,等我老大来了,你肯定更惨。”沈沐里的声音有些颤抖,然而还是中气十足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敢看这个男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