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内,布置简洁,桌椅板凳,茶具茶点一应俱全,一个男子此刻正坐在桌边,冲傅君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坐下,傅君清也并没有客气,隔着桌子在他对面落座。
烛光影影绰绰,脸上银色的面具闪烁着清冷的光辉,他一双异色的双眸格外引人注目,左眼为白色,如雾如露,像是一个未知的谜团,让人想去探知,又随时会泥足深陷,右眼为黑色,宛若一口枯井,让人移不开眼,深不可测。
长发分出淡雅的弧度,在身体两侧散落,配上青色的衣衫颇有几分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在烛光下忽明忽暗,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发觉有些出神了,傅君清忙收回目光,“在下傅君清,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不过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人称鬼医千魄。”
傅君清一惊,果然是他!
“在下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只是你应该知道,我鬼医千魄,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知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鬼医千魄漫不经心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细细品尝。
目光掠过傅君清背后,傅君清回头,只见三个鬼赫然跟了进来。
“三位,我还有话要同这位公子讲,如此进来,恐怕有些不礼貌吧?”
三个鬼一惊,债有主一脸错愕,“老大,他能看到我们。”
“废话,他能给鬼看病,自然看得见鬼,弟弟,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我们走吧。”玉书衡耸耸肩,本来想过来听听他们说什么的,没想到这鬼医千魄也长了一双阴阳眼,看得见他们。
“鬼医,这下可以说了吧,只要你能够救回莲儿,哪怕是用我的命换,我也心甘情愿。”
鬼医千魄放下手中茶杯,“不需要你的命。”
“那需要什么代价?”
鬼医千魄唇角泛起诡异的弧度,“你的心。”
“我的心?”傅君清重复着这句话,这鬼医千魄不会有断袖之好吧,他下意识抱住了肩膀。
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鬼医千魄开口解释,“公子会错意了,我说的是你的心脏,如果这代价是用你的整颗心脏还交换,你愿意么?”
“这和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难道人没了心,还能活着?”
“有我鬼医千魄在,只要我不叫你死,你自然会活着,我不会马上取走你的心,但我会在你的心上划上伤口,让你的心血一直流,每到月圆之夜,你就会心痛难耐,生不如死,这痛苦,你可愿承受?”
心痛难耐……生不如死……傅君清思量着,迟疑不决。
“怎么?怕了?……那就别想救你的心上人。”
“谁怕了!就这么定了,但你答应我一定要救活莲儿!”
“好,一言为定。”
冥界,阎罗殿
鬼医千魄施法救治水碧莲,地藏王菩萨,幽冥司,小幽,傅君清,玉书衡,冤有头,债有主,目不转睛地盯着鬼医千魄翻转的手腕,绿光大盛。
“都是你,把姐姐害成这个样子。”小幽带着哭腔,将傅君清往阎罗殿外推。
“你这个人到底讲不讲道理,这傻小子已经找鬼医来救她了,你这叫忘恩负义!”玉书衡不服气地质问小幽。
傅君清从始至终一句话没有说,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小幽这一推,让他脚下步伐踉跄,调整了片刻才站稳。
“要不是他,我姐姐她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差点灰飞烟灭,你不知道,之前魔君夙璃来过,差点让姐姐魂飞魄散,要不是地藏王菩萨及时赶到,姐姐早就不在了,你又让姐姐受了伤,所以她才昏迷不醒,地藏王菩萨都没有办法,所以才说让找鬼医千魄来,都怪你!”
“什么?莲儿之前也受过伤?魔君之前就来过?”傅君清蹙眉。
“够了!能不能安静点让鬼医专心治疗?!”幽冥司一脸不耐,“要吵出去吵!”
傅君清转身出了阎罗殿,玉书衡紧追出去,“喂,你干嘛去?!”
“我去找夙璃算账!”
“你斗不过他的。”
“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莲儿受半点委屈,更何况魔君三番两次想要置莲儿于死地!”
“你知道他在哪里么?这么鲁莽?”
傅君清眸中划过一丝迷茫,“他在哪儿?”
“魔君当然在魔界啦,你上次打赢他可以说完全是个例外。”
“魔界在哪里?”傅君清像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而是一心想得到魔君夙璃的下落。
冤有头,债有主两兄弟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傅君清和玉书衡的身影。
“大哥,他们走这么快,去哪儿了?”
债有主十分疑惑。
“他,有可能去找魔君夙璃了。”
“是上次那个一招就打的判官大人昏迷不醒的魔君夙璃吗?”债有主心下打了退堂鼓,好可怕啊。
“是的,就是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大不见了,我们银子该怎么追回来?”
“我们就在冥界等他们,他们会回来的。”
人间,正值三更。
“告诉我,他在哪里?”傅君清掐着玉书衡的脖子。
玉书衡小脸通红,“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去的。”
“不告诉我的话,信不信我让你在太阳底下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无所谓,你没有危险就行,谁让你是老天爷都看中的人。”
傅君清松了手,蹙眉,“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不能去,你的命只有一条,没了也罢,可你有想过判官大人将何去何从?”
是啊,他从未顾及自己的生死,可莲儿不一样,莲儿需要他,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可莲儿失了他,该如何自处?
“小鬼,你到底是何来历,为何知道这么多事?”傅君清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正常的小鬼不应该知道这么多,而玉书衡显然是个例外。
“都说过了,我是混沌之神,盘古没开天地之时,整个混沌都是我的,别提有多逍遥自在了,那个时候,哪有什么九周四海,六界八荒……”
傅君清额角一跳,这小鬼,越说越离谱了。
“说重点,告诉我,魔界在哪里?”
“以你的修为,去了也是白搭,这样吧,你收集足够的神器,说不定还能有与夙璃的一战之力。”
“神器?”
“是啊,你现在不是解封了昆仑镜了么?昆仑镜能够穿梭时空,不过以你现在的法力只能施展一次。”
傅君清猛然忆起那一天,昆仑镜的巨大吸力,让他回到了郑仁杰让他失去法力的那一个晚上,现在那个药丸他还有所保留。
“还有你身上的封神砚,每当接近神器的时候就会发出红光,这样你找神器就方便多了。”
“你是怎么知道昆仑镜和封神砚在我这里的?”
“算出来的。”
“……”这小鬼头,着实不靠谱。
“我还知道你师父的良苦用心,他把封神砚交给你,可能也是希望你能保护好它,目的就是让你找到其他神器。”
“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
玉书衡耸耸肩,“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和判官大人很熟络么?判官大人那里有生死簿,你可以去查你师父的死因。”
对呀,莲儿是判官,执掌死灵,他怎么没想到。
“如今,六界可谓局势动荡,人间民不聊生,仙界水深火热,神界毫无动静,冥界六神无主,妖魔两界野心勃勃,需要两位王者,一位能够征服九州四海,一位能够统一六界八荒,若我此生能见到四海升平,便是此生无憾了。”玉书衡语气怅然,脸上的表情却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
两位王者……他想起了师父和他提起的,妫天佑是明君,那他到底是天上的王者,还是天下的王者呢?那另一位究竟是何人?为何他还是没有遇到?
“算算时辰,一会儿该鸡叫了,你自己冷静一下吧。”玉书衡话音刚落,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鸡叫三声,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傅君清没有回司徒公府,而是去了太师府。
“君清,你怎么才回来。”秋凝拉着儿子的手左看右看,确定他没事才放心。
“爹,娘,这两天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没来得及给爹娘请安,还望爹娘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你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秋凝轻拍着他的手背。
“对了,爹去哪里了?”傅君清环顾四周,都没有见到傅云生的身影。
“你爹他刚走,上早朝去了,你身为司徒公也需要去上早朝的,昨天他给你请了假,今天你要是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好,我这就去早朝,娘,等楚言师弟醒了,你告诉他我已经回来过了。”
换上官服,秋凝满意地看着他,“我儿真是越来越俊了,颇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傅君清笑了笑,“我不是随了娘亲的美貌吗?”
“你这孩子,居然开起为娘的玩笑了。”秋凝故意板起脸,嗔怪道。
“儿子怎敢开娘的玩笑呢?确实是随了娘亲,才会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子。”
“我儿确实比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翁公子美上几分呢。”
“娘,不说了,我先走了,一会儿该迟了。”
“好,为娘等你回来。”
他正想要去朝堂上和皇帝说辞官之事,这样他就有时间去找神器了,早日打败夙璃魔君!
他本就不喜欢这些所谓的官职,人心险恶,官场更险恶,这是李无忧和他说的,李无忧同他性格相似,受不了这官场束缚,他自然也是。
只是该想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去搪塞皇帝,让自己能够堂而皇之地摘了这乌纱帽呢?
出了太师府,傅君清没有坐马车,也没有施法,而是走着,他需要一些思考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