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利耶˙科普早有提防，一面土牆瞬間從他腳下伸起，撐在他身前，擋住了射來的水滴。
兩個教授在學生們面前大打出手，其他在場的兩位教授自然不可能看熱鬧，適時地提醒他們兩個注意這是什麼場合，他們兩個是什麼身分。這場衝突才在伊佐娜離去後，沒有繼續擴大。
不過這麼一搞，晉級測試也沒法進行了。
伊佐娜˙龐芮相當於島上的總醫師，她不在，萬一學生出了什麼意外，需要救治的話，光憑在場幾位教授那些彆腳的命系法術與急救知識，恐怕不夠用。雖然教授們也有把握，不讓學生們出事，但今天學徒們交戰的對象，可是身長三四格，四腳撐起，高度近一格左右的巨大鱷魚。速度慢是慢，一身鱗甲刀槍不入不說，攻擊瞬間時的速度，還有爆發力，也是有機會讓不夠小心的學徒們，好好喝上一壺苦藥汁的。
況且，風系與火系的兩位教授，似乎也不滿科普教授突然發難，所以一商量，嘿！今天還就不測試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學徒們得知自己多了一天假，多了一天時間準備，自是雀躍不已，在教授們面前歡呼起來。
晚上，島中央的法師塔高層，又是一輪沒有意義，充滿爭吵的會議開始。
今天的成員比往常多，缺席的人幾乎沒有，到場人員超過三十位。
很多人都是等著看熱鬧的。
事發雙方之一的伊佐娜不發一語，只是坐在座位上，閉目低頭，像是在沉思冥想。任由若利耶拍桌訴說她的不是。
火系的老教授穆巴拉克眉頭皺成川字形，看了看自己那一臉開心，像在看好戲的兒子克里斯多夫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嘆息。再看看身旁的克拉克˙鄧，雖是奇洛人，性情因為年輕還有些浮躁，但在大局上卻穩重多了，忍耐力也夠。一樣的年紀，一樣地受自己栽培，怎麼倆個人就會差這麼多？自己是不是太過溺愛這個兒子了？
蒙蘇克老院長一如往常一樣地神遊，贊恩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提醒自己不要發火。看史蒂芬妮那表情，若利耶的發難事先是得到她的支持的。自己是否讓學院裡派系間的平衡，失衡得太久了？土系一再地被打壓，這才想藉這次的事情彰顯一下自己的影響力？可笑，圖克˙巴魯朋特也算他們土系的人，史蒂芬妮這胖女人，腦子裡裝的都是石頭嗎？
多明尼克˙費爾多兩手交叉抱胸，靠在椅背上，因為瞇瞇眼的關係，看起來就像睡著了，到底睡著了沒有，估計只有他本人知道。
[大家也知道，一個法師若是被逼到了要近戰，基本上就代表他所屬的團隊或他本人，已經失敗。而”過去的例子”，也再再證明了，讓學生同時修練魔法與武技，是在害他們。我那天看到許多學徒盯著魔動武技的表情，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再想想老圖克之前那兩個弟子的下場，實在是不忍心我們學院出去的學生，再走上歧途。不然我閒著沒事幹，去為難一個孩子做什麼？]若利耶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
[那你說，吳家的小孩該怎麼處理？直接讓他留級？]
副院長贊恩趁他話縫，問了一句。
[倒也沒必要，只要他不再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重新補考，萬一還能通過，自然是可以取得高階學徒的身分。]
[你說的亂七八糟的手段，是指……？]
[當然是那些如同戰士一般的野蠻手段。堂堂的魔法師，像武僧、戰士一樣拳打腳踢，成何體統？]
贊恩無語，他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瑞克姆總部的人就派這樣的人來任教？感情這些年以來，真是把南方學院當作是垃圾焚燒爐？
不等他開口再說什麼，法師塔突然整個震動了一下。
[怎麼了？]
[地震？]
沒多久，震動又開始了，這種上下震動一開始之後，就不停了，每不到兩滴瞬的時間，就震一次。
教授們七嘴八舌地問著，變得有些慌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幾個人已經精神力的觸角延伸出去。還有幾個人走到了窗邊，撩開窗廉，看向外面的學園村，但卻看不到村裡街上的人有什麼反應，好似這些震動，只有法師塔裡的人才感覺得到。一些職員、打工的高年級生從法師塔一樓衝出，學園村裡卻不見有人慌慌張張地從屋子裡跑出來。
震動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停了下來。
蘇蒙克老院長似乎回魂過來，贊恩不再揉太陽穴，穆巴拉克眉頭皺得更深，克里斯多夫沒了笑容，多明尼克睜開眼，伊佐娜抬起頭，他們都看向圓廳的門口。
受他們幾個人的影響，剩餘的教授們也將眼光看向門口。
有人輕聲地問了一句：[我們到底在看什麼？]
開口的都說：[不知道。]
沒開口的繼續保持沉默。
沒多久，震動再度開始，這次卻沒持續太久。
然後，附有隔音魔法、防護魔法等保護的堅石雙扉大門，就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突然由上而下的崩塌粉碎，好像被自己的重量壓垮一樣。
廳內幾個教授用風術吹開了煙塵，煙塵平息後，老圖克就這麼平靜地站在門的另外一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
但看到他出現，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卻沒有人敢開口了。有些教授似乎連呼吸都放緩了不少。
[祖魯院長，好久沒見了。]
[是啊，好久沒見了，好像是從阿巴……，]
[祖魯院長，我不是來找您敘舊的。]
老圖克打斷蘇蒙克˙祖魯繼續說下去。
[呵呵，我真的是，忘掉太多事情了。你的來意我知道了，說說你想怎麼樣吧。]
[我的學生不需要特別的照顧，但也不允許任何人欺壓。他……，]老圖克指指若利耶˙科普。
[我沒打算放過。]
[你…，你一個囚犯，憑什麼這麼跟我……，]
若利耶話還沒說完，被院長瞪了一眼，當即昏了過去，癱倒在地。
[一個晚輩，不用要他性命吧？我把他逐回瑞克姆，你看可好？]
大部分的教授在聽到院長用商量的口氣與老圖克說話，心中都是大驚。一直以來他們中的多數人，都以為老圖克只是真理之塔的一個囚犯，因為脾氣好，魔法修為也不弱，這才佔著一個教職的缺，卻不跟著大家輪值教課。美其名他半獨立在四系之外，負責戰鬥法師的傳承，但隱隱約約聽過一些關於他之前弟子傳聞的人，都只把他當作是一個笑話。
[廢了他的修為，這是我的底線。]
[唉，一個初階的魔導士，不容易啊。我讓他賠償你那個弟子的一些物質損失，換他一身修為，學院這邊也出一點，如何？你那位小弟子在島上還要待上一年，再讓教授們也怕他、排擠他，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他本身在貴族圈終，已經沒什麼朋友了，這點你應該也清楚吧。]
老圖克沉默了一下，才道：[明天照常舉行晉級測試。他必須當面向我弟子道歉，並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攤出來。亞斯提喜歡什麼，他就給什麼。學院倉庫裡的藍鋼給我十克拉姆(一克拉姆等於360克)，還要兩顆品質純淨的風系寶石與水系寶石。下一班定期補給船來時，就送他走吧。我不希望島上日後，再度發生白天的事情。]
老圖克看向史蒂芬妮一眼，嚇得她肥胖的身子抖了抖。他又看向克里斯多夫一眼，克里斯多夫輕哼了一聲，避過頭去，閃躲他的目光。
[如你所願。]
吳憲孟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跟老圖克說起自己白天的遭遇時，老圖克只是點點頭，看起來很平靜。但他晚上出門的時候，跟他相處了兩年的吳憲孟，卻感受到老師身上的怒氣。
當晚老圖克回來後，讓他第二天照常去參加測試。
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重新開始的三年級生晉級測試上，除了原本就負責此次測試的四位教授外，又來了七八名沒課的教授。
測試開始前，在眾目睽睽下，若利耶˙科普教授，居然向亞斯提˙吳這個才15歲的三年級學徒道歉，還把自己魔法容器裡的東西全倒了出來，讓吳憲孟選擇喜歡的東西，作為賠禮。
事先不知情的學徒們自然是一片大嘩，幾個不相干的教授則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明顯是來看熱鬧的。
科普教授的表情，全程就好像有人按著他的頭在糞坑裡一樣，又苦又臭。
他也不願意在眾人面前出醜，但卻是被逼得不得不如此。
昨晚他醒了之後，會議已經散了。副院長兼風系的主任的贊恩˙王爾德”命令”他道歉，並讓他跟著下艘補給船，滾回瑞克姆。他當然是立馬抗議。
[十一年前發生在學院裡的意外，我聽說你們在瑞克姆，一直當笑話，笑得很歡是吧？]
贊恩突然冒出這一句，讓他覺得有點沒頭沒腦的，但他知道贊恩說的是什麼事情。那年聽說有個教授在實驗室裡做實驗出錯，引發了大爆炸，爆炸的威力衝破了法師塔的保護結界，衝破了法師塔的外壁，碎裂的石頭被震波衝了出來，掉到學園村裡，砸到了不少人。包含實驗室裡炸死的，當時總共死了三個教授，十七個學徒，傷員更多。
瑞克姆為了這事還派團調查，當年已是院長的蘇蒙克攬下所有責任，被罰俸十年，褫奪真理議會榮譽議員的資格。副院長贊恩連坐，罰俸五年。所有學院駐院法師的研究費用申請，被凍結了三年。當時已在瑞克姆進修的克利耶，自然也聽過此事，與同窗引以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揶揄、嘲笑南方學院的管理有夠差云云。
[其實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意外。那些人全是死在老圖克手上的。]
若利耶聽罷倒吸了一口涼氣，在真理之塔的南方學院殺人？殺的不光是學徒還有教授？而且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院長還要怕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這副表情，這事真理議會的正副議長，還有那些資深議員是知道的，你回瑞克姆大可找他們私下查證。]
見若利耶沉默不語，贊恩續道。
[我能說的就這些，再多的你聽了，對你也不是什麼好事。老圖克為了那兩個弟子，傷心難過了很久，所以對這個弟子特別保護。你如果不想成為本學院”新意外的受害者”，那我勸你還是從了吧。喔，對了，一起去看看地震發生的原因吧。真是的，我還得想辦法收尾修復。]
接著贊恩帶著他穿過會議廳的大門，看到一地均勻的碎石粉末，若利耶暗自心驚。
這可是有多道魔法防護的大門，居然這麼輕易就讓被外來的魔法入侵破壞，而且用的還是重力術，雖說石門本身的重量也很重，可要能碎成這麼均勻的模樣，那得附加多少倍的重力啊？
等到他走到會議廳外，看到老圖克留下的腳印時，他就徹底認慫了。
深不過一分(百分之一格，等於105公分)的腳印，完整地印在地板上，邊緣完全沒有碎裂。這一路走來會議室的腳步，就是地震的來源。
要讓魔法的效果與大自然的現象相合，這是大魔導士以上才能有的境界。
像老圖克這樣，影響範圍可以波及整座”被魔法保護”的法師塔，而影響範圍以他為中心，從他剛走進塔之後，就”始終只影響法師塔”的地震，不管是威力還是精密控制，都是高級大魔導士才做得到的。若利耶也許只是一個低級的魔導士，但他的眼光足夠分辨他看到的，是什麼樣等級的力量展示了。
雖然老圖克的法師階級，對外宣稱只有低級大魔導士，不知他是隱藏實力還是利用魔動武技做到這種效果的，這都不妨礙他有高級大魔導士實力的事實。
終階的大魔導士，即便在魔法師們的聖地，瑞克姆，擁有此等實力的人也絕不超過十指之數。對方如果要殺了自己，整個南方學院恐怕只有老院長跟火系主任兩個人擋得住，前提是他們願意擋的話。
好在，亞斯提˙吳似乎沒有擴大事端的打算，象徵性地拿了一樣他在歷練時，偶然得到的無用之物，謙讓了幾句，說知道科普教授也是為了自己好，苦口婆心什麼的，算是給了自己台階下。
饒是如此，若利耶˙科普還是覺得耳根子發燒，不用人趕，自己現在也不想再待在島上，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地嘲笑了。
若利耶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回到瑞克姆後，要多慫恿幾位自己平常看不順眼的人，來跳南方學院這個坑。就說這裡氣候宜人，工資待遇高，研究費用審批爽快，同僚都親善又和氣，未嫁美女又多好了。
昨天沒進行的終階學徒晉級測試，就在這場鬧劇完結後繼續，輪到亞斯提˙吳時，大家都在等著看他又會拿出什麼樣的魔法武技來通關，沒想到他這次居然只用”純”魔法的手段過關，而且一樣讓男教授扯斷鬍子，女教授看得口開開。
水系環式：凝聚、反分子振動，凍氣彈！
風系環式：凝聚、引導、振動，風刀術！
火系環式：凝聚、塑形，火鏢術！
土系環式：凝聚，砂彈術！
四系強弱環式不同的魔法，如連珠彈般地，不停地從他兩手飛射而出，那隻可憐的大鱷魚雖然體積龐大，一身硬甲，衝撞的速度又快，但一進測試場，吳憲孟就拉開距離，邊跑邊施法，先給自己上個四環的”風之疾走”，接著在場裡繞圈圈，一邊保持與巨鱷魚的距離，一邊集火攻擊牠粗短的四肢。
一輪溫差攻擊與風刀砍劈後，巨鱷魚的皮甲也受不住，裂了開來，前肢被砍斷，頭、背上亦是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到後來還是監考的風系教授喊停，直接算他過關，要不然這隻巨鱷魚就要讓他用魔法轟死了。
開玩笑，學院要培養這些猛獸與魔獸，也是要時間與金錢的，死了一隻少一隻，測試是要知道學生們的實力，沒有必要浪費錢。
看著亞斯提的表現，幾個教授心想：能在實戰中使用三環與四環的魔法，這他喵的直接就是初階魔法師的實力了，而且完全符合魔法師作戰的風格。他奶奶的，你有這種實力還去當什麼狗屁戰鬥法師？
幾個旁觀的教授側目，又看看當初給亞斯提做診斷的伊佐娜，想起伊佐娜與老圖克的傳聞，大家也就釋然了。
伊佐娜看到這些同僚的反應，知道是被誤會，以為她當初為了給老圖克招攬個資質好的徒弟，刻意捏造了診斷的結果。她也懶得解釋。不過對於亞斯提的表現，她也是有點訝異。不想這孩子記憶沒有回復，腦力卻已經回復，人腦真是不可思議。
[老師，我回來了。你看！]
吳憲孟將新更換的學徒證徽章拿在手上，三個菱形相疊，代表著高階學徒。
老圖克拉過他的手，徽章塞進他的左手，然後把他的右手攤開來，就這麼細細地看著。
吳憲孟差點脫口而出，老師你是要幫我看手相嗎？後來想起這世上好像沒有手相這麼一說，臨時踩煞車。
[老師，你在看什麼？]
[看什麼？當然是看你的手啊，不然我還在看什麼？]
[呃……，我的手上有什麼東西嗎？]
[什麼東西也沒有，你不要亂動，我要看一下你的手掌大小，還要評估你的手還會不會長大。]
[啊？看這些要幹嗎？]
[要給你打造一把魔法武器。]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