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一声，像是踩中了枯枝，但乐希声一看，却是一根脆弱的骨头。
至于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天太黑了，乐希声也认不出来。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比较喜闻乐见的那种动物。
找到了。
凭借一点点幽光，乐希声绕到了北郭山北边的山崖下，发现那个隐藏在藤蔓荆棘后面的山洞。
其实也挺好找的，毕竟血腥味越来越重，简单来说就是越来越臭。若是拥有冒着荆棘去找化粪池的决心，谁都能找到。
明明是深山里的一处臭洞，但乐希声却意外找到了一条勉强能走的路。
幽深，腥臭，寂静。
进入洞穴，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乐希声不得不改成用嘴呼吸。
洞穴里到处都是无限延伸的藤蔓，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长的，一路白骨断肢尸骸，乐希声十分淡然地越走越深，除了臭了一点其他倒能忍受。
咔擦。
一边传来了声响，乐希声马上蹲了下来，缩头缩脑地张望。他慢慢走过去，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洞穴里很黑，他不得不靠得非常近才看到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
乐希声看不清她的脸孔，只能通过她娥娜多姿的身材判断——两个颤巍巍的大团子。乐希声眨眨眼睛，很迷惑为什么居然有人在这里睡觉。
然而乐希声没注意到，他虽然很小心地蹲着前进，但他腰间还挎着一把刀啊。只听洞穴里忽然冒出一个金石火花，将睡梦里的女子惊醒了。
她身形一颤，双手想护住胸脯，但却不自觉地张开了双腿——乐希声这才确认她没有穿衣服。
一个被玩坏的女人。
乐希声没有上前询问，没有拯救她，也没有解脱她，而是悄无声息地向洞穴里进发。
一路四圈八绕，路上越来越平整，血腥味好像也越来越淡，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十分悠远的怪味。
就像腐朽的老腊肉一样，一丝丝夹杂着腐臭的肉味。
洞穴里越来越窄，天花板越来越低，路渐渐往下倾斜，到了尽头，只剩下一个半人高的通道，乐希声弯下腰，看到通道对面的月光。
那是经过重重折射的月光。
乐希声钻过通道，一座如同巨型宫殿般的地宫，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头上是无数折射月光的小孔，从山上地上借来月光，经过七转八绕才来到这座地宫。
无数奇特的不腐尸体随意摆放，数十个如同蜘蛛倒悬的东西悬挂在洞穴里，月光聚焦在一条青白光滑的路上，路的两边是尸骸，路的尽头是石壁。
乐希声刚从通道出来，便看见一颗几乎化灰的眼睛在看着他。他倒退一步，发现一具颇有情趣的尸体。
一只脚绑着像是蜘蛛线的东西，整个人被吊在天花板下；身体里几乎是空的，内脏被全部掏了出来；牙齿好像被全部拔了出来，反正乐希声在他长得老大的嘴里没看见牙齿。
对了，忘了说，这是一个只有一半的尸体。原主人大概是被人从中间剖开两半，掏空内脏，然后吊在这里。乐希声转过头去，觉得这人的另一半身体大概在那几百上千的腊肉中间。
这个叫卯尸。
卯，一个字从中间断开了两半，字的里面是空的，跟这尸体一模一样。
乐希声毫不奇怪——他早已经历过一次。当然，第一次看见这种情景的他，几乎是吓尿了。等到他以后有兵有权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这里的事，着人去调查一番。
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地宫，是千年前商皇族的一座……练功场。
商皇族统治天下的时候，祭祀之风蔚然盛行。据传商皇族修炼的功法是帝商传下来的一门道级功法，祭祀之术。这是历史上唯一可以摸到痕迹的道级功法，商皇族能凭借祭祀万物直接向天道借得天地伟力，无双神通，因此商皇族天级武者频出。在商氏天下间，世家雌伏，强者匿迹，方外之人归方外，海外之民远来朝。
哪怕商皇族祭祀方式如何残忍，诸如伐（以戈砍头），刿（割杀），施（剖腹掏肠），磔（张裂风干被刳剔的人牲），火（炮烙人牲），鼐（烹煮人牲），焚（焚烧人牲），舀（活埋），俎（做成肉酱），彝（杀而陈尸），卯（剖开两半，掏出内脏）等残忍祭祀方式，但在商皇族中那几乎欺压天下的武力下，没有人敢反抗。
唯一的例外，就是帝辛，商氏皇族的最后一任皇帝。
虽然在大周的历史里，帝辛是一个出了名的暴君：人牲祭祀，酒池肉林，爱杀大臣……但只要传承过千年的世家，都会知道那只是大周的摸黑，真正的帝辛却是一个好人。
他主张废除残忍的奴隶制度，少用祭祀之术，让商皇族重新回到武道正途上，帝辛本人也是千年一出的武道天才，年纪轻轻就触摸道级边缘，号称天下第一。
但是奴隶是什么？奴隶就是人牲，就是祭祀的主材料，就是商皇族用来提升武力的捷径！帝辛一句解放奴隶，几乎将祭祀之术废了。
但商皇族不是人人都像帝辛拥有那样的天赋。在帝辛明令禁止之下，普通商皇族失去了近乎‘bug’一样的祭祀方式，或者只能偷偷摸摸地祭祀，不敢用万人祭祀，造成新一代商皇族成长速度减慢。那时候商皇族的智者，帝辛的叔叔，少师商干明白这样下去，迟早商皇族会失去欺压天下的资本，他犯言直谏，要帝辛恢复奴隶制和鼓励祭祀术。
帝辛不肯，商干便图谋联合皇族长老推翻帝辛，唯一的结果是一次皇族之殇，强者尽丧，商皇族空前衰弱，姬氏趁机而起。
商皇族那近乎恐怖而又残忍的祭祀之术被全面禁制，各处祭祀的练功场也被捣毁，据乐希声所知，幸存至今的练功场就只剩下他面前这个了。
走在千年前无数商人走过的青白石板，石板大道两边是极其灰暗的尸骸之海，散发着哀鸣的尸骸仿佛在阻止他不要往前。
如同弱者的哀求。
走到石碑面前，乐希声抬起了头。
十五盈阴。
月圆之夜。
杀人祭天。
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