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固。
君入凡道:“太后娘娘真是有眼无珠,养了你这么个奴才,还不如去养养害虫。”
“你……你……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丫头!”总管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整张脸憋的通红,倒是生的一副书生模样。
“去呀!没眼力的东西,给咱家活捉这个丫头!”总管踹了一脚刚刚凑到他身旁的禁卫军统领,怒道。
禁卫军统领面色僵住,虽然眸光中在刹那间染上了丝丝愤怒,却在低眉垂头时掩了起来。
副统领驻守皇宫,否则见了上级被他讨厌的死太监踹了一脚,肯定笑的前仰后合。
空一子面色不改,淡淡道:“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在青帝道观里见血。”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禁卫军统领道。
空一子笑道:“你食着君王的禄,忠的却是饕餮之徒的事。”
统领颜色稍灰,眼神暗了暗,扫过阉党卫郃后,定住了神思。
他高高扬起了长枪,周围的禁卫军们高喝一声,纷纷拔剑出鞘齐齐上千一步,将卫郃保护在外,困住了君入凡和空一子。
大殿内一圈人数,正好三十有六。
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君入凡看着那些禁卫军,攥住了手心,吸了口气,冷静下来。
她高喝道:“你们!你们是大内禁卫军!皇上亲封!你们本该有着无上荣耀,世受皇恩,可是现在,你们效忠的是奸臣逆贼!你们享受的是世人唾骂,天子厌恶!”
枯木寒窗,黄晕的日头升起,光线经过雪的反射透过窗子,洒落在大殿内,刺的将士们锋利长剑、铮铮铠甲上,泛出幽幽之光。
君入凡指着他们继续,铿锵有力的道:“你们身上的铠甲,本该是染满了敌军刺客的血!你们的长剑,本该是杀敌擒贼!可是现在,你们的长剑上沾满的都是老弱妇孺,甚至是忠臣的血!你们的铠甲,不是用来保护君主,更不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国家!你们是在用着手上的长剑,穿上保卫贼子的铠甲,去杀害那些不与你们一样,忠心护国的人!”
君入凡想起父亲希望所说种种之事,想起太后命令他们杀死宫中怀孕嫔妃一事,想起在闹市中残害那些奏请万民书,到处请愿的人们,里面甚至还有牙牙学语之童。
国乱,民安好?
国亡,民焉在?
冷冽的风,吹过茫茫天地间,什么时候开始,吹冷了一些人的心。
回首忘帝京,喟然伤心肝。
禁卫军们纷纷抬头,心神一凛。
统领大手捏住枪柄,五指手骨凸起,青筋尽显。他的神色被总管看在眼里,惊道:“怎地?你还被说动了不曾?你可不要忘了,太后对你可是有知遇之恩,再者朝廷内外,举国上下,哪个事物奏折不是太后处理的?”
统领的手被捏的变形,他的脸色通红,眼里却阴沉的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了一会才缓缓吐出来,拱手道:“大人说的极是。”
君入凡看着他,心知此人心胸开阔,见识颇深,似有韬光养晦之举。
淡淡的不耐之色在空一子眉心处浮现,他轻轻的皱了皱眉。
“你们快些走了,勿要扰了我们道家自然之地。”
“哼……”总管冷冷一笑,书生的脸看起来却是有着奸佞之感。他又充满蔑视的朝着殿里的物件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君入凡的脸上道:“上!”
长枪举起,道道寒光乍现,凶猛的犹如夺淮巨浪,夹带着凌厉的锋芒,迅疾而来。
君入凡看着那些禁卫军们挣扎的脸,拽了拽空一子的衣袖。
空一子缓缓闭上双眸,周身白光顿起,玉山拔起,仙人之姿。
蓦然间出现的白光,让禁卫军们纷纷惊讶于世俗小说杂记中所言:偶见一道人,品貌不丹,单薄青衫,眉宇间似有隐隐仙光。
眼前这道人,必定修为上乘!
禁卫军们咬了咬牙,拿剑夺人性命般的向他们周身刺去,单单留了一心口处。
空一子闭眼有感,再一睁眼时,空中如有极地之光,一阵旋风遮天蔽日。眼花缭乱间,又见室内白雪飞扬,落在地面头顶上,融化了发丝,发出阵阵的烧焦气味。
惨烈的呼叫声,响彻大殿,穿过云海之中。
那总管的头巾已被融断,披散着乱发正抱头鼠窜。
空一子似笑非笑的挥了挥袖袍,空中飞旋的风立刻呈四散劲势向各人袭去。
总管突然瞪大了双眼,在晕倒前像是听到了自己骨肉碎裂的声音。
大殿所有窗门皆开,禁卫军们被空一子有所保留的用骤风卷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风云变幻。
君入凡沉痛的看着他:“你伤他作甚,卫郃这个小人肯定会另寻时机卷土重来。”
空一子单手负在身后道:“你可是青帝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般的扎进了她的心里。
君入凡立刻反驳道:“那是徒弟,什么他的人!我是……”
空一子听了,低头看着她,眉眼间都有着浓浓的趣味,戏谑道:“哦?你是什么?”
君入凡老脸一红道:“你想的什么这般龌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怎会被香客用来形容你!”
“哈哈……”空一子听了,大笑起来。
禁卫军在外扶地喊疼时,大殿内的总管幽幽转醒。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总管惨叫起来,面庞扭曲。
这时,门口匆匆跑来一个人影,那人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看形容打扮也是个太监。
小太监无暇理会殿内二人,只是跌跌撞撞的跑到喊的撕心裂肺的总管面前,“砰”的一声,跪跌在地,大哭道:“太后,太后……太后被张钰那厮毒害了!”
沉闷的隆隆惊雷声在总管耳畔乍响,他瞪大了双眼,揪着来人的衣领,咬牙道:“跟咱家说清楚,什么叫做毒害了!”
那小太监两手挡着总管拽来的手,身子后仰,惊恐的痛哭道:“太后,太后下了早朝便和张钰待在一起。后来,后来……后来太后就殁了!”
揪住衣领的手松开,小太监跪趴在地,大哭道:“太后殁了,奴才们今后怎么办……”
天昏地暗,总管眼前一阵发白,摇摇晃晃的晕了过去。
小太监一惊,连连高呼来人,外面才有几个禁卫军将总管搀扶起来。
君入凡皱眉,对着进来的统领道:“现下,你们可以回去了吧?”
那统领看了看君入凡,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我该去保护皇上了。”
愣了一下,君入凡也对他笑了笑。
满园芳菲开。
***
后堂。
正中央处挂着一副宛若初新的画,素笔勾勒。白云深处,茫茫天地一处褐石上,青衣男子眺望的远方,只余背影萧萧供后人敬仰。
朗艳独绝,世无其二。
“你要跪下?”清冷的嗓音在前方响起,余音处有着淡淡的疑意。
君入凡看着他的宽袍大袖,黑发如墨,笑道:“我还以为你又去修行了。”
箫九成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走到她的旁边,看着眼前的那副画,道:“你要向他下跪?”
“什么跪不跪的,青帝的存在留给够人瞻仰便好了。”君入凡道:“不过他既然能算准几百年后会有我的出现,还留了一个女弟子的位置给我,也是蛮让人费解的。”
“是挂名弟子。”箫九成淡淡补充。
君入凡吸了口气,道:“你这小孩……”
箫九成转过身来,头顶的高度正好到君入凡的眉毛。他轻轻皱了皱眉,后退了几步,道:“你要一直留在这里?”
“你不希望我待在这里?”
箫九成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只是不咸不淡的转过身去走了。
君入凡失笑。
南风解谁意,吹罢青梅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