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入凡尘》 第二章

    琴，弦乐也。神农所作，洞越练珠五弦，周加二弦，象形。古文从瑟金省声。

    君入凡的眼睛朦朦胧胧，似乎没有将空一子的话听进去。但是她小脸泛红，眼神定定，又有怒意。

    琴音入耳，如秋水长天玉泉倾泻，飘飘渺渺有如天地之音。

    君入凡问：“何人抚琴？”

    空一子但笑不语。

    朦胧溺水间，君入凡瞅见一女子窈窕身影纤细婀娜的从屏风内走了出来。君入凡转头望向清欢，谁料清欢早已消失不见。

    女子身影完全显现。

    佳人容颜，曼妙天成，惊鸿艳艳。

    “娘……”

    君入凡睁大了眼睛，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琴声悠扬，声声入耳。下一刻，君入凡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在石阶上。她靠在清欢的身上，懒散无力。小小的身子看起来是因为爬山累坏了。

    清欢将执伞的手换了一下，右手拿帕子给君入凡擦着汗。

    君入凡喝了一口水，道：“清欢，你背我吧。”

    清欢点头，将方才休息时所用之物收拾了一下，继续道：“那小姐得劳烦你拿伞了，不然山高路滑，奴婢再背着你容易打滑。”

    君入凡点头。

    清欢蹲下身子来，君入凡慢慢的爬了上去环住她的脖子，单手打起了伞。

    清欢使劲一起身，还算是稳稳的将君入凡背了起来。

    登高山，临巨流。

    响彻山谷的瀑布流水声整人心肺。

    君入凡在她身上逐渐打起了盹儿，过了一会清欢脚底轻轻的一个趔趄才把她摇醒。君入凡揉揉眼睛，半梦半醒的问：“累了吧，将我放下吧。”

    清欢没应。

    奔流怒吼，谷震山鸣。

    序事矫变不可测，清欢背着她从山上摔了下去。

    君入凡紧紧的抱着清欢，濒死的恐惧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后悔。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都没做，还有娘亲没有找到……是她对不起清欢。如果不是她小姐性子也不会造成这种结局。

    君入凡闭上了眼睛，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要求的想做的也就是这些凡俗之事。

    入凡入凡，她就是一介凡人。娘亲给她取的名字无错，她君入凡自誉神童之名妄自尊高，故作老成，还不是入了俗。

    琴音泠泠，若有若无。君入凡静静地听着，睁开了双眼。

    清欢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见君入凡醒了高兴的泪水都充斥在眼眶中。她摸了摸君入凡的头发，柔声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来奴婢就让丞相大人拆了这座道观！”

    君入凡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想起刚刚种种愧红了脸。

    空一子从天尊的供品里拿出了一个桃子，用袖子擦了擦在嘴里咬了一口道：“善女子大梦一场害苦了我，我这肚子可还空着呢。你快随我进后堂见师父吧。”

    君入凡皱起了看起来杂乱无章的胎眉道：“方才我可是入定？”

    空一子嗤笑一声：“你顶多是入境了，还是我师父用香炉做引，琴声所幻的一个虚妄之境。”空一子又一大口桃子在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后继续道：“我看你年纪不大心虑不少，还有……”他没说完，只是眼神往清欢的方向看了看。

    君入凡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下子又羞红了脸，在淡墨疏烟中是她将心里的邪念暴露无遗。

    清欢不明所以，瞪了一眼空一子道：“你怎么能吃香客给天尊的供品！”

    空一子又拿了一个香蕉，慢慢的剥下表皮，咬了里面一口含糊不清的道：“天尊吃的都是琼浆玉露，我们这种凡人才会吃这些五谷杂粮。”

    清欢不屑的一撇嘴：“那你们道士也是白修行了，辟谷都入不了，何谈成仙。”

    空一子晃了晃头。“非也非也，道可道非常道。”

    ***

    云雾苍茫的天地间，日头眼见黯淡了下去。

    折腾了一番，三人还是入了后堂。

    君入凡看见一个身着广袖长袍紫色羽衣的道人对着正中间的画像久久凝视。身旁还跪着一个小道童，按照身型来看比自己还要小些。

    道人转身，风雅天成。

    道人眯起眼睛，打量着君入凡，时间久了脸上竟然出现了桃花般的颜色。

    君入凡愕然。

    空一子：“师父。”

    那道人只是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君入凡道：“贫僧法号乾坤子。”

    乾坤子看着君入凡，眼睛里突然滚出了热泪。

    君入凡更是莫名其妙，被唬了一跳。

    空一子把香蕉皮扔了，对着清欢说道：“知道为什么不能成仙了吧？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他没有继续理会想说话的清欢，而是看向被惊的不轻的君入凡道：“你别理他，他这里有问题。”说完，空一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一直这样，看见小女娃心情激动。”

    君入凡抽了抽嘴角，很是无语。

    她抬起手指，擦去了乾坤子脸上的泪。

    乾坤子愣愣的看着她，转过身去哭的更心伤了。

    君入凡吸了口气，有些踌躇该不该说话。她好不容易溜出来找到了这里不就是为了娘的遗愿么，现在看来到底是她找错了地方还是娘亲说错了地方。毕竟下人口口相传终究会和娘亲的本意有所偏差。

    那跪在垫子的小道童缓缓的直起了身子，整理好衣襟回身。

    他们的相逢，就像是生命的渴求。他仍是他，她也仍是她。可是从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开启了新的轮回，慢慢运行了起来。

    道童微微笑了起来。

    君入凡看着他，久久不能出神。

    道童粉雕玉琢钟灵毓秀，小小年纪灵动天韵。

    道童也看着她，开口道：“你莫见怪，师父早年便是这样。”

    空一子摇头笑笑：“你若是再不出声师兄差点以为你二人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呢。”

    君入凡一撅嘴。

    道童笑道：“师兄，东坡先生曾和和尚有过一段对话，你可能想想那段话符合你？”

    空一子大笑起来：“九成，你越来越鬼了。”

    君入凡闻言也笑了起来，这说的不就是东坡先生心中有粪土的事情么。这么形容空一子倒是先把他说成了千年王八了。君入凡禁不住逗，笑出声来。清欢莫名，没有寻出个究竟来。

    乾坤子哭完了，听见君入凡的声音转身盯着她。

    君入凡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于是舔了舔门牙斟酌着道：“道长，我娘亲说让我这个时候来寻你。”

    乾坤子听完了脸色苍白着念叨：“郁郁而终郁郁而终啊……”

    君入凡疑窦丛生，她记事起听见下人嘴里说着娘生前遗言时便觉得不对劲，如今乾坤子说出娘亲生前抑郁的事来反而让她更加疑惑。

    她娘亲为何会认识一个道士？而且看上去还交情不浅。

    乾坤子突然低头，身子靠近君入凡在她耳边轻轻低语。君入凡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乾坤子的心跳。“你娘让你来这儿，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君入凡往后退一步，摇头。

    乾坤子盯着她，芝兰玉树。

    “她是想让你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