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6月,蚕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大自然的背景音乐,重庆的天已经非常的热。流梳工作的地方在市中心,很大的一个中餐厅,服务生的服装非常正式,有一种很大人的感觉。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下雨,每年的这个时候好像都会下那么点小雨,这是高考的时候,大家刻意不提,流梳也就佯装不知道。
“我看今天的苹果蛮好的,就顺便给你带了一些回来。”颜俊是个来自成都的男孩,却有着重庆人的直爽和热心。“谢谢!”流梳笑着接过来,苏言和夏夏虽然已经不在身边,可是流梳还是一样喜欢吃苹果。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东西不是想戒就可以戒掉,每个人在每个时期都有着不一样的状态,那些或多或少的改变,也许不是最真实的自己, 却是最能讨好自己的,可以让自己尽量开心一点的方式。每个人正在经历的一些东西,因为只有一次,没有前世的总结,也不会有来生的重新规划,所以,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承受,就是努力的说法自己去承担,去承受,并且喜欢。在很小的时候,流梳就发现自己不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严格意义来说,应该是一个喜爱的东西很明显,讨厌的东西很模糊的人。每一样东西的存在,都有着自己的意义,可以不喜欢,但是尽量不讨厌,比如生活,比如工作。生活让人变得坚强,工作让人变得自立,只要你愿意,一切的东西都可以看得到美好的一面。
流梳依旧喜欢看书,所以下班的时间从不觉得百无聊赖。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有400块,除去给家里的,剩下的,流梳基本都用来买书。员工宿舍的床和学校一样,流梳也还是睡在靠窗的上铺,在最开初的那段时间,午夜梦回时,流梳仿佛闻到到洋槐树花的香气,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从前。
他们住的是招待所,每一层楼的走廊里都有一步公用电话,电话号码只告诉了爸妈,每次妈妈打来,说一些家长理短,流梳总是听的时候比说的时候多很多。
“喂。”妈妈总是喜欢周末打电话,流梳对传话的阿姨笑笑,把听筒放在耳边。
“你还好吗,流梳?”
“喂,流梳。。。。。。”
“流梳,你还在吗?”
昨晚的一场大雨下得很是痛快,外面的所有都被洗得非常非常干净,有一瞬间,流梳好像看到了彩虹,可是眨眼之间,那七彩斑斓仿佛又从未出现般的消逝,只剩下浅浅的淡淡的温柔的金。
流梳没有问措心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电话号码,一直以来,流梳就不是一个好奇的孩子,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可以有答案,有些却没有。流梳害怕问得多了,得到的答案多了,就会以为凡事都有因为所以,从而耿耿于怀于一些关于命运的安排。
那是2003年,离流梳20岁生日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措心找到了流梳。措心一如既往的安静,关于过往只字不提,关于现在,希望知道的不过只是是否安好;措心一直都懂得,所以,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流梳现在的消息。那个铁箱子,流梳一直带在身边,回到宿舍后,流梳在2年后第一次翻出那些信,居然很是庆幸,这所有的原来的人当中,第一个重逢的会是措心。
20岁生日的那天,餐厅的全部同事在一起庆祝,阿姨说20岁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流梳笑,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在很久很久以前,流梳有过一段最美好的时光,有过一段最美好的感情,可是因为经历得太早,终究只能成为过往的云烟,模糊的记忆。
那个晚上,流梳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大家为她过生日,谢谢那种家的感觉。散场的时候,除了流梳,大家都有些微醺。流梳的酒量是被苏言和夏夏锻炼出来的,人总是会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想起一些曾经很重要的人,流梳甩甩头,下意识的抱起双臂,三月的夜,还是有那么点点凉意。正在恍惚间,身上多了一件外套,不用回头,流梳就已经知道是那个喜欢给自己买苹果的男孩子。他们一起进公司,生活上的照顾,工作上的帮助,个种缘由,流梳怎么会不明白。颜俊在一盏路灯下停住脚步,灯光让他的眼睛变得像是天上的星星,虽然带着一丝不确定,却非常非常亮,流梳低着头,看着影子里他的手牵起她的手,然后被无限的拉长,拉长,无限长,无限长。。。。。。
措心的电话是第二天打来的,流梳今天显得有点聒噪,甚至是有些急促的告诉措心那个牵起她手的男孩,就好像是小时候买糖葫芦,其实知道有酸的在,但是因为买了,所以总是希望有人告诉她这串里面每一个都是甜的,哪怕是骗她的也好,至少证明买得值得,买得没有错,措心安静的听,偶尔说一两句话,挂掉电话的时候流梳才发现,居然没有听到措心说生日快乐,看来,男孩子的记性,普遍的,都不怎么好。
措心毕业那年,流梳被提升成了经理。踩着高跷站在镜子旁,蜗牛的影子,已经完全泯灭。流梳其实一点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老,很世故,很严肃。21岁的女孩子,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21岁的女孩子,本该扎着马尾,穿着白色的衬衣,紧身的牛仔裤,印花的运动鞋,21岁的女孩子,本该是苏言和夏夏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她们站在那里,背对着流梳,身边好像都充斥着青春的气息。很多片段被刻进了电影胶片,时间仿佛定格,流梳定定的站在那里,在她们转过身的一霎那,关上了包房的门。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再度相遇的画面,曾经设想过无数的台词,却忘记了这些情节里面最需要的其实是勇气,是的,从一开始仓皇的逃跑开始,流梳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胆小的人。
“流梳,有没有想过,该是回来的时候了。”这是第一次措心谈到这个话题,“大家都很想你。”大家?大家还记得我吗?流梳心里的难过莫名其妙的泛滥,如果大家已经忘记,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坦诚的对过往的在乎,是不是就真的无处遁形。“再等等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不是也没见面吗?”流梳涩涩的说,心里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