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十一被三少爷叶礼带着去见她的“外祖父”。在长廊转了又转,来到正堂,上面坐着一位衣着光鲜的老爷爷,手里拄着拐杖,须髯长的直垂到地上,眼皮低垂着,似乎睡着了。
两旁的椅子上分别坐着叶家的老大,老四和老五。这一帮兄弟当中,仅有大哥叶知娶了亲,妻子叶莫氏在一旁站着,端庄大方,一向受人尊敬爱戴。
叶礼牵着十一的手介绍,“十一,这是你外祖父,快叫外祖父 。”十一叫了一声外祖父,外祖父捋着胡子,乐呵呵的不断说好。
“这是你大舅,这是你舅母,这是你四舅,这是你五舅,我是你三舅。”
十一挨着一圈问了声好,恨不得夺门而去。她压根不知道什么大舅、舅母是什么东西,应该是和什么小二掌柜差不多的吧?三少爷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好了。现在说完了,她问,“我可以离开叶家了么?”
气氛一瞬间便尴尬到极点,他们本来只是想让自己的爹爹放心,本来很融洽的气氛立刻被十一的一句话扫的干干净净。
十一一向在外活惯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些人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她更加想跑。大哥叶知一直笑着,手里的折扇轻摇,从容的不像样。
“你叫十一?过来让外祖父看看。”外祖父朝十一张开了怀抱。十一往后退了退,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外祖父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堂外的天空。就在此刻十一才发觉他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露出两点亮盈盈的光。
他向来觉得一辈子都在亏欠着自己的女儿,现在也是。他的女儿因为青丘的事情跟他反目,他怒不可遏,结果逼得自己的唯一的女儿悬梁自缢,那时他几乎是一夜白的发。人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好容易寻得女儿的后人,可是却不愿认他这个外祖父,心里一片一片的冰凉。
十一离所有人都远远的,藏到了叶礼身后。叶知起身,“三弟,你先带十一下去。”叶礼拜别了父亲和兄长,牵起十一的手,走出堂外。
叶知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自己的父亲笑过,好容易将十一找了回来,反倒引得他如此感伤。叶知站到父亲旁边,犹豫良久,正准备开口,却被父亲抢了先,“你们都下去吧。”
叶知只好说,“儿臣——告退。”
众人也知趣的退下。堂内空荡荡的,穿堂风一吹,他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这已经是多年的老毛病,他时日不多了。
窗外的石榴花正开至荼蘼,芬芳美艳,四处生机勃勃,唯有他,无限悲凉萧索。
叶礼牵着十一在走廊上疾步行走,十一年幼,步子有些跟不上,“你要放我走么?那再好不过!”
一听这话,叶礼忍不住停下,十一跟着就要往前跌。赶紧伸手扶正,一本正经的问,“你既已认了亲,为何还想走?”
“哪个说认了亲就不能走了?谁说过?嗯?而且什么大舅二舅的,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还是小十一!”她很自豪的扬起下巴。
叶礼从没听过这样的怪道理,还说的头头是道。最后竟然气的扑哧笑出声来。仍旧很有耐心的给她讲道理,“你认了亲,便是要在这里乖乖的学习读书写字,等到及笄之年,大哥自会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你该干的事情。”
“找个好人家?什么是找个好人家?”她说,“是像我从玉塔搬来这里一样么?”这里确实比玉塔好很多。
叶礼彻底被十一的天真打败了,死气沉沉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总之你不能走!”
“凭什么?!”她气的跳脚。
她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里,还不准离开,委屈的差点哭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叶礼的心立刻就软了,蹲下身来,“吃糖,吃了糖就不哭了。”
一颗圆不溜球的糖豆就滚进她的嘴里,她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这颗糖球还恰巧不巧的吐到了叶礼身上,一袭翩翩白衣登时污浊不堪。叶礼生来便是有洁癖的,一碰了脏东西便要沐浴更衣,被十一这么一吐,登时大惊失色,跳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