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的脸色一时变得苍白,只抬头傻傻的望着崔云。
崔云与她对视,稍顿,“你回吧,我帮不了你。”
清河王氏一族公然败坏王氏一族的名声,王七郎对其一再纵容,若这事已经到了王蓉不惜当街下跪也要求人的地步,恐怕已经难以挽回。
崔云的神色很是认真。
王蓉一时慌了神,磕头,“阿云,你帮我这一次,今后我做奴做婢也会报答你的。”
珵美侯已经开始不着痕迹的下令,如今整个清河王氏一族举步维艰。若再不采取措施,他们一族绝对不会好过。
她磕头磕的很用力,磕头上很快红肿一片,崔云觉得心中有些闷的慌,“你回府吧。明日我带你去楚居,端看珵美侯愿不愿意饶恕你们。”
王蓉闻言一喜,停下磕头的动作,只急急的道,“多谢阿云。”
自从得罪王七郎,自己家中的长辈日日求见,却皆都被拒之门外,若自己能进去楚居,再软言相劝,说不定他就会心软了。
等着她再三的感谢,离开小玉阁,梅香望向崔云,“女郎,珵美侯会手下留情吗?”
崔云起身,神色淡淡,“这我就管不着了。”
接连几日,阴雨绵绵。
第二日,王蓉早早的就等在了崔府的门口,连通报都不敢,就那么呆呆的站着,她怕自己再惹崔云不悦。
崔云出来的时候,便瞧见她孤零零的背影,走近,她的衣裳带着雨水的潮气,不知道是站了多久。
一路上,王蓉俱都规规矩矩的跪坐,崔云不开口,她竟连呼吸都放了轻。
所有的事情连起来,她已知,崔云待她,已不是昔日。没有情谊,所以再也不敢放肆。
芷兰马车停在楚居门口,小厮上前,梅香便递了芷兰贴过去。
不过是片刻,小厮便跑了出来,“女郎请,侯爷已等待多时。”
等待多时?恐怕是昨日王蓉当街下跪,已经传到了他的耳里。他既知她来所为何事,却还要见她,这是何意?
小雨绵绵而下,梅香撑着伞,紧紧跟在崔云身后。
落后几步的王蓉,脚步移动间,却也有些心思恍惚,若是,她也是世族嫡女,那该多好,不必忧愁自己的出身,也不必计划着如何争权。更重要的是,也不用再受气了!
王七郎在回廊之上,唇边一支玉笛,笛音袅袅。
他身上白衣轻扬,似芝兰玉树,仙气围绕。
崔云的脚步一停,所有人的脚步便也停了。她抬眸望着他的背影,竟觉他似乎随时要羽化而去。
一首古曲,洗尽铅华,只余一声叹息。
笛音止,崔云微挑眉,“若侯爷生在嵇康年代,必定能成为其好友知己。”
王七郎低眸,掀袍而坐,细细擦拭长笛,语音温润,“嵇康之辈,风流洒脱,放荡不羁,正是我辈该学的处世。”
回廊之上,铺着厚厚的白毛毡。
崔云踏上去之前,换了婢女递过来的木屐。行至王七郎身边跪坐,偏着头望他,“侯爷知道我要来找你?”
王七郎眼神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崔云被这眼神打量的有些不悦,只回以同样的表情,轻笑,“既然侯爷见了我,该知我是为何事而来。”
王七郎将笛子放入锦盒,随手放在一边。
崔云的眼神便落在他的手上,上次他牵着自己一路走出别木,手心微凉。
如今白日里看,那双手,修长白皙。
“你该知,我如此做,自有我的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崔云,如今你掌管一族,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语音里,淡淡的责备。
崔云转头,望了望回廊外的王蓉,她显然是将王七郎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一时受打击之下,竟是身子一歪,险险摔倒。
幸而一旁的梅香眼疾手快,出手扶住。
王七郎眼睛都没抬一下,似对那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崔云垂眸,极其自然的给自己倒茶,正要喝下,王七郎却伸手抢过,“冷茶,不宜饮。”
话音落,一旁伺候的婢女便急急的将冷茶端了下去。
崔云瞧了瞧外面的阴绵小雨,嘴角一抹轻嘲,“原来侯爷还会关心人。”
王七郎面上的表情一滞,他自然不是关心她,只不过怕她喝坏了,又会想出什么坏招。
正这般说着,远远的就有两个挺拔身影并肩而来。崔云认得其中一个,经常跟在王七郎身边,大概是贴身伺候的。
另一个,走近了,崔云才瞧着有些面熟。
他们对着王七郎行礼,“侯爷,麒麟令已下。”
王七郎微点头,“退下吧。”
崔云微蹙眉,试探的喊,“正则,灵均?”
那两个人迈出的脚步一顿,回身,恭顺施礼,“见过女郎。”
有瞬间,崔云想起了那两把被自己扔到了旮旯的伞,当时她还在纳闷,究竟是谁送了伞给她和崔越,还好心的提醒,不要引火上身。
送伞的人是正则,那他口中的主人,自然就是王七郎。
阴差阳错,原来,那个时候,他就见过了自己。
又瞟了一眼正则,崔云挥了挥手,“无事,退吧。”
等着两人走远了,崔云忽而反应过来什么,脊背一挺,“珵美侯,阿云敢问一句,他们口中所说的‘麒麟令’,内容是什么?”
莫名的不安,竟似被他耍了一般。
婢女重新端上热茶,王七郎亲手为崔云倒茶,面上是无害的温润微笑,“正如女郎所想,清河王氏一族触犯族规,按例,全族流放,夺去族姓,逐出家谱。”
他说一字,回廊外的王蓉,身子便寒一分,直到他全部说完。
王蓉已经瘫倒在地。
手中的伞滚落到一边。
梅香要帮她打伞,她却已经反应过来,趴跪着向前,全身发颤,“侯爷,侯爷!求你,求你收回麒麟令!我们即刻回清河,绝不再踏入平城一步,求你,侯爷!”
她说的话,已经有些发抖,反反复复只会说,求你,侯爷。
梅香不敢再上前,只偏过了脸不忍看。
崔云抬眸望向王七郎,眉眼中带着一丝冷清,“珵美侯,她在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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