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法兰的话,修女长立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和她同岁的老人:“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晦气的想法?而且你的身体还很健康,不是吗?”
“不,是和这片土地有关……”
这位年迈的主教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多岁一样,身子无力地微微佝偻下去,充满悲观的眼神不住地凝视着地面,干瘪的嘴唇不停地开合着,将他心中的疑虑全然向着修女长倾诉了出来:“不瞒你说,达利斯在遭遇到魔法袭击的时候,我也正好感应到了那里的动静,但是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感受到和魔法有关的任何动静了,甚至连北方的战场上,都看不见任何魔法的踪迹……”
“……那些德鲁伊没有出手吗?”
面对修女长的疑问,法兰立刻点了点头:“从那些高原人的部队兵临城下到现在,我再也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的气息,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退去了,还是在偷摸地准备着什么。我已经将诺米尔所有的圣光教徒全部派到城市周围,共同构建防御神术,同时去为北边的部队提供医疗帮助,但……这究竟能不能抵抗那些高原法师的突然袭击,我心里也没数……”
法兰话语中的忧虑与束手无策之感,是那么显而易见,让修女长都不禁心生无奈:“这时候就只能相信圣光了。”
看着对眼下的情况同样感到无奈的修女长,法兰不由得长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不是两百多年前那次‘猎巫行动’,我们或许可以去请布拉格希尔的魔人下山,达利斯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沦陷……”
但是没等法兰说完,修女长便立刻抬起了头来,严肃地打断了他:“你忘了?魔人是不插手人类世界的事务的,三百年前,光辉帝国的第五皇女被第二皇女的军队兵临城下,她亲自去布拉格希尔请求帮助,也没得到回应,高原人和帝国人都是人类,在魔人的眼中,这也只能算是人类的内部事务,就算加卡利亚第二天被高原人占领,对魔人来说也不是需要出手的事情,毕竟这不是和异族的种族战争!魔人不会做出违反他们规则的事情,我们也没有资格让他们为我们破戒!”
“可……那还有谁能来拯救这个帝国呢……”
法兰的一句话,让修女长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帝国?怎么了?高原人虽然攻势凶猛,但想真正撼动帝国还是不太可能的吧?还是说……你的占卜看到了什么?”
“呃……我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孤儿院长,不太能接触到外界的信息,那我解释一下吧……”
法兰微微叹了口气:“占卜也只是在现有事实以及诸多可能性上进行推演,最后得出结果的魔法,但是这件事,就算不用占卜,我也差不多能看到结果了……凡尔赛蒂斯,这个继光辉帝国之后,统治了黛诺兰大陆三百多年的人类帝国,即将迎来终结了,给它送葬的,不是非人种族,不是高原人,不是沙漠人,不是萨兰群岛的海盗,不是伊列森的法师,更不是诺维瑞亚的维京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法兰立刻向着旁边的桌子伸出了一只手,打开了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封被打开的信封,将其交给了修女长:“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南方送来的消息吗?”修女长怀着满心的疑惑将信从信封中取出,将其展示在自己眼前,上面写着一行工整的凡尔赛文:
“皇帝陛下病情加重,储君和第七皇子已开始扩大势力范围,心他们的来使。”
读完这封信后,修女长整个人仿佛凝固成了一尊雕塑,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这只有简短一句话的信:“德莱厄斯陛下……要驾崩了?”
这封信蕴含的信息量,要说不大那是不可能的,对于一个帝国来说,皇帝的驾崩,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储君派和七皇子派已经准备动手了吗?他们终于将手伸向加卡利亚,伸向这个‘流放之地’了吗?”修女长对这件事表现得相当关心:“两边的使节来找过你吗?”
“以前找过,但被我推诿过去了,不过我估计现在是不太可能会来这里了……”法兰伸手指了指窗外:“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会不会第二天就易主。”
“在我们被流放到这里之前,储君和七皇子就已经势同水火了,现在也就是德莱厄斯陛下还没死,凭陛下那点尚存的威望才压得住两边,不至于演变成军事冲突,但他也无法阻止这对兄弟反目吗……”修女长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无力地依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说不尽的忧虑:“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这片土地的再次分裂,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已经成了黛诺兰避不开的轮回了……”法兰主教立刻将信从修女长手中接过,但是随后,他又爆出了一个让修女长更为震惊的猛料:“而且,据说第七皇子找过教皇,虽然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但看上去像是互相谈妥了一样,比起对教会不冷不热的储君,这个第七皇子似乎更愿意亲近教会,说不准,就连教会也想在这场夺嫡大战中参一脚……”
“……教会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修女长微微直起了身子,一脸严肃地问向法兰主教:“教皇和枢密院间的关系还是那么差么?”
说到这,法兰反而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似乎对此事并不是太过在乎一样:“比你想象得要更差,自从拉斐尔冕下就任教皇后,他和枢密院间的意见不合可以说是老戏码了,而且也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他和枢密院的分裂,甚至在一些事情上,教皇已经不再去让枢密院过问了,隐隐有些想要大权独揽的苗头。”
“……该死的独裁者!”听到这位名叫拉斐尔的教皇的所作所为后,修女长脸上的冷静骤然消退了许多,愤恨地敲了下椅子的把手,咬牙切齿地说着:“上任冕下怎么会把教皇的位置交给他!默认了‘神格派’那群狂热份子的活动也就算了,竟然连‘教会不干涉帝国政事’的规矩都想打破吗!”
“唉,算了算了……”看到修女长这么气愤,法兰主教立刻对她劝解起来:“事情发生得离我们很远,至少有一阵子,帝国还是能保证和平的。”
“我带着贞德她们一路逃亡,就是想找个安静祥和,远离危险的地方,把她们养大成人,看着她们能过上安定幸福的日子,可是……”一股走投无路的感觉,顿时从修女长的心中油然而生,让这个端庄冷静的老人,再也无法维持她平常的样子,她灰心丧气地低下了头去,双手合十于胸前,哀求着,祈祷着:“圣光啊,请为您的子民指引方向吧……”
“唉……”
这已经不知道是法兰第几次叹息了,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直接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房间另一头的柜子旁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封信。
“其实,帝国内还是有一处地方,可以保证过上安定和平的生活的……”
法兰的话语打断了祈祷中的修女长,后者一脸疑惑地望向法兰:“你是说……”
“没错……”法兰主教一边说着,一边取下旁边的蜡烛,在信封的开口上滴落几滴蜡,然后用桌子上的印戳,在蜡封上面用力盖了下去后,这才将这封信交到修女长面前:“一旦帝国生乱,只有一个地方,是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触犯的,那就是教会的总部所在——梵恩福特!”
“结果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去吗……”
梵恩福特,一听到这个名字,修女长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法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我也不愿意……可是只有那个地方才是帝国内最安全的地方,没人敢越雷池。”
“好吧好吧,看来也只能接受了……”做出妥协的修女长,不禁看向了法兰手中的那封信:“那么,那封信是?”
“我想请你将这封信,交给我们位于枢密院的‘老朋友’们……”法兰将这封信立即递到了修女长的手上:“我想他们会乐意为你提供帮助的,而且教会也必须要了解,加卡利亚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希望他们能尽快派遣十字军过来,只有他们,才能和敌人的法师部队正面交锋!”
“这样啊……”修女长立刻接过了法兰的信,郑重地向他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尽快将这封信送到……”
“啪嚓!”
但修女长刚刚说完,教堂的下方却突然传来了一股震耳欲聋的声音,生生插入到两人的对话之中,让这尚未进行完的交谈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