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麟云不知觉有了两个忠实的小马仔。
陈子左和陈子右。
陈子左亲手将那拾回来的牛肉一块块洗干净,陈子右也亲自动手下锅热了一遍。两人突然同时叹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你中午刚来,明早又要离开,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来?”
叶麟云苦笑道:“我若不来,怎么会认识你们两个。”
陈子左又叹了口气道:“你来的时候,我还跟弟弟说你是白痴来着,背着一把这么笨重的菜刀。”他口中的菜刀指的自然是赤狱。
陈子右接着他哥哥的话说:“这把菜刀现在应该说宝剑吧。”
叶麟云用抹布擦拭着剑身,轻轻笑道:“剑不像人,剑不会记仇,只记得别人的恩惠。它才是我一辈子都要守护的朋友。”目光一闪,话锋也转了一大周,他突然问:“你们杀过人吗?”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也是个很容易回答的答案。
但他这句话刚问出来,用筷子夹住牛肉的陈子右手掌一抖,这块牛肉落入锅中,溅起滚烫的热油,灼伤他的手臂。
陈子左连忙撇下手中的工作,双手摁住了他弟弟的肩膀,将他揽在怀里。
看得到,真的看得到。陈子右全身都在颤抖
杀过人的人与没有杀过人的人完全不一样。
叶麟云一看到两人就分辨出来了,陈子右瞳孔浑浊反而观之陈子左的瞳孔还散发着只有孩童才有的清澈味道。
不过现在看来,这只见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于是,叶麟云说了句:“对不起。”便将赤狱放置在一旁,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坛子走了出去。
屋外明月当空,他就简简单单的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酒壶,俊俏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他的眼角就像那犹如柳叶般的明月一样,清澈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轻语喃喃道:“杀人比被人杀还要难受呢。”
陈子左安置好他弟弟,也走了出来,端着一碟满满的牛肉坐在了叶麟云的身旁,难看地笑了一声道:“其实,弟弟他并没有真的杀人,只是他认为他自己杀人了。”
叶麟云嘿嘿一笑,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轻轻一挥手,笑道:“你放心好了,这是你们的秘密,我不会再过问的。”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陈子左点着头,笑容可掬地看着叶麟云,叶麟云也看着他,两人都笑着。
叶麟云突然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已经入深秋了,风心月府厨房外的枫树也凋零了,伴随着萧索的深秋夜风轻轻地飘舞,地上的枫叶似火,却又红得发紫。一时风气,归于平静,落叶堆积在树下。
看着叶麟云若有所有的独自畅饮,陈子左突发问了一句:“麟云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穿鞋?”
叶麟云听着,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面的脚,笑着灌了一口酒道:“三个月前,鞋坏了。”
“啊?你怎么不再买一双?”
叶麟云点了点头,微笑道:“对,我怎么不再买一双?”
陈子左心中一动,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光芒闪烁,脱口道:“你说呢?”
叶麟云的脸颊已经红了,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道:“明天一同陪我去集市吧。”
他望着天上的弯月,嘴上忽着问了一句:“这景色美吗?”脚下轻轻一点,这个人腾飞而起,双脚挂着枫树的树枝上,倒了起来,接着道:“这样看夜色,好像这个月亮不是刚才看到的月亮,好美。”
夜色深沉,弯月高悬天际,清冷的月光为苍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白纱。
风心月府的厨房里,一盏孤灯悄然亮起。陈子左走到窗前,推开窗,冰冷的夜风悄然的吹了进来,桌上的灯火在秋风中左右摇曳。他看着叶麟云的背影,不解问道:“你这样能喝酒吗?”
窗外的密林依旧清脆,层层叠叠,上风吹过,树叶摇曳,沙沙作响,如大海波涛,极为壮观。
仔细一瞧,叶麟云这才看见原来在这林海中还有一片与密林几乎融为一体的绿水湖,这片湖已经完全融入在夜色之中,月辉清华,更增添了几分迷离的美。
他伸直手臂,笑道:“给我块肉。”
陈子左应了一声,拿起碟子上的一块牛肉,甩了甩手丢了出去。叶麟云这只手竟然仿佛有吸力一般,将这块牛肉吸入掌中。
他将肉送入口中,整个人翻了下来,满是油腻的手一曲,屋内的赤狱开始颤抖,须臾竟“咻”的一声夺窗而出,送入叶麟云的手中。
一束银芒倾斜而下,映着他俊俏的脸庞,在风中轻轻笑着。曾经有多少个夜晚,他曾难以入眠,只因自己杀人最多,杀气太重,多此一闭眼就想起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亡魂前来索命。这种恐惧,他也只有舞剑来发泄自己。
秋风渐渐大了,他的笑容渐渐消逝。
“唰唔”
一声锐响,在晚风中突然想起,远远回荡开去。
剑出鞘,在也很重绽放出更加热烈的银芒。他的身影随即腾起,在半空中如老鹰一般自由翱翔,手中长剑如秋水长天落下,化作漫天星雨,在黑夜中欢畅奔腾,婉转腾挪。
这一个瞬间,原本萧瑟的秋风突然停止流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冷刺骨的冬风。陈子左骇呆了双眼,因为他竟然看到,有如鹅毛般的细雪覆盖了天地万物。
漫天繁星化作阳春白雪时而飘摇,时而直絮,时而化作银翼流光,时而又化回满天繁星,在夜空中闪闪发亮。
青辉流转,红瞳如血,叶麟云就在这枫树下,舞出了他生凭所学中,深不可测的绝世一招,百魂化雪。
他的身子仿佛随风飘荡,如飘絮,如雪花,舞出了这百魂化雪,这一剑的犹如耗尽了他的体力。
剑收,风止,漫天枫叶飘然落下,如细雨,密密麻麻,在落地的一瞬间巴掌大纹路精巧的枫叶,全部一分两半,郝然是被他的剑气裁剪,整整齐齐。
夜暗了,淡淡的烛火不仅笼罩了厨房更是映在了叶麟云的脸上。他似是全身精力被抽光了一把,怔怔的看着满地的枫叶,然后突然笑了出来,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自己灌了一口酒,道:“你该去休息了,不用管我。”
于是,陈子左就走了。
叶麟云也就这样睡去。
他还没醉,却比醉了的人睡得还熟,呼吸均匀,胸膛起伏。
厨房一侧的回廊上,缓缓走出一个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在这深秋的夜晚,缓缓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一片火红的枫叶,枫叶只有一半,她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仿佛在鉴别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半响之后,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她那如月牙般的眼中,此刻放着光。
笑有很多种,但只有由心而中的笑,眼中才会放光。
她低下头,看着熟睡的叶麟云,默默地注视了良久,嘴角动了动,轻轻地说了一句:“明明强大得可怕,为什么却要当一个如此简单的厨师呢?”蹑手蹑脚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然后转身走了回去,窈窕的倩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清冷夜色中,似是有一个如黄莺出谷般的笑声幽幽传来。
叶麟云抓了抓脖颈,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更是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将自己全身覆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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