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们动的手。听说他们是南王麾下的人,每个月除了正常的纳贡,还要交两次额外的月贡,是孝敬南王的,月月都是如此,我们家实在是负担不起,哥哥去找他们理论。就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边说着李玉芬已经给哥哥换完了药,忍着眼泪带着杨无善退出了房子。
“奴家这就去做饭,公子可以先坐一会儿。”此时她的心中全是对这位吴明公子的谢意,如果没有他的出现,真不知道哥哥能否熬过这一关。
杨无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心里还在想着刚才这姑娘说的话。他不明白如强盗明抢般的行为,并且作为官府的上层竟然视若无睹,仔细回忆了下当时在客来酒家的情景,那时候闹成那个样子,竟然也没有官府的人来查看阻止。
看来如今这世道实在是不太平啊,如此的官府岂不是形同虚设,叹了口气,他把有些烦躁的情绪压了压。
也许师父就是看清了这些事才选择避世的吧,出来的第一个夜晚,他又想起了师父,这时师父他老人家应该还在苦无居的凉亭里喝酒赏月,而自己却前途未卜,不知以后得路该怎么走。
李玉芬很快的就做好了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她很想为自己的恩人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可惜家里的食材没有多少了。对于这农家的粗茶淡饭,杨无善也倒是毫不挑剔,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个干净。
在一边静立等着侍奉他的李玉芬不禁心中欢喜得紧,看来自己的手艺也颇得他的喜爱,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脸上又是烧红一片。
吃罢了饭,李玉芬将自己的房间整理了一番,家里的屋子只有两件而已,哥哥在其中一间养伤。而吴明公子仗义援手,自己又怎能让他露宿街头呢?所以只好自己牺牲一下,腾出一间房子来。
杨无善自小就聪明,此时又怎能看不出李玉芬的为难,看她收拾房子分明是要给自己腾屋子,虽然认识这个农家少女不到一会儿,可是看得出这姑娘很是用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姑娘莫忙,吴明睡到柴房就好,不敢再扰姑娘的清梦了。”杨无善赶忙出言相劝,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怎么好意思睡在一个姑娘的厢房里。
“啊?那怎么可以?公子救了我哥哥一命,怎敢怠慢了恩人。”李玉芬心中暗赞这公子的君子之风,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这恩人去柴房住上一宿。
杨无善口中感谢李玉芬的好意,然而却坚持要住柴房歇息,他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最后还是提出自己干脆不留宿的时候这姑娘才作罢依了他,只不过把柴房也精心打扫了一番。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李玉芬起来时先去柴房探望了一下,看里面没有声响,料是他没有起床。于是转去自己哥哥的房屋,却又惊又喜的发现,昨天还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哥哥今日已经能自己坐起来,看他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早上他浑浑噩噩的才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有余,只惊奇自己昨天受伤是否只是做了一场梦,不然怎么会轻了这么多。
“玉芬,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这身体轻松了好多?”李铁按捺不住好奇地问,他担心妹妹去请了医生,家里家徒四壁,又离交租的日子不远了,看病的诊金可是一笔不小的银两。
“多亏了昨晚留宿的吴明公子,我以为那公子是夸大其词,没想到这药的效果竟然如此好。”李玉芬激动的双颊有些发红,看着哥哥伤情好转,忍不住的她跑去隔屋给吴明公子报喜。“公子公子,多谢你了,我哥哥今天身体好了许多。”李家姑娘站在屋外敲门,里面却还是哑然无声。
李玉芬心下好奇,推门而入,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他的吴明公子,只剩下收拾整齐的床铺,还有桌子上的一片金叶子和几瓶疗伤药,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杨无善今天早上就已经离开了,也没有知会李家兄妹。
“打扰一夜今不辞而别,万望海涵,此为一片心意,切记财莫外露。”
拿起金叶子和信,李玉芬有些失落的回到了哥哥的房屋。“怎么了?”李铁看妹妹神色有异。
“他……他走了。”她的眼圈又变得红红的,此时李铁看到了妹妹手中的金叶子,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说些什么。
“这是那位公子给的?太好了,太好了!这月的月贡有着落了,还能留下不少呢……”屋子里,兄妹俩一人高兴一人神伤。
这时杨无善已经离开那个村庄走了约摸十几里地了,他不想跟那李家兄妹再做告别什么多余之事,本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不过昨日李玉芬为自己兄长难受流泪的样子让杨无善感触很深,他是一个孤儿,全家举亲都惨遭毒手,所以他羡慕亲情和血脉相连的关怀,这样乱世中的一对兄妹,他自然是能帮就帮一把。
在那个小镇经过杨无善的打听,也大致知道了他此刻的位置。应该正处于南方地界与西方的交界处,他辩了辩方向,知道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西南的交界处——玉泉关。
赶了半天的路程,已经离目的地近了很多,人潮也慢慢的多了起来。杨无善心下暗道,看来自己已经差不多快要到玉泉关了。于是他也就不着急,在一处看起来挺热闹的小镇找了家酒馆,准备小憩一会儿。
“听说了吗……江湖传闻……翎羽山庄……”旁桌的一位酒客悄声的说着什么。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坐在旁桌的杨无善也听的不是很明白,断断续续地听了几个字,杨无善对他们所说的很感兴趣,于是悄悄运功,细细的将心神放在隔壁桌。
“关你屁事!这两天你对这事儿倒是上了心。”另一位仁兄似乎对这事并不稀奇,只是淡淡的回道。
“怎么不关我事?指不定还能在那雌儿身上捞一笔呢,听说那小娘们儿长得也挺俊。咱们……嘿嘿。”那位先说话的贼眉鼠眼的笑道,杨无善一听便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嗤之以鼻。
他的同伴听着也是动心,可依然低叹一声,“你说的轻巧,大家都盯着呐,谁不想分一杯羹,咱们这点斤两就别瞎掺和了。”那位虽然动心,但也知道自己两人能力不足。他们这下一寻思,竟变成了两人的闷酒,感叹自己学艺不精。
杨无善懒得搭理这对心怀不轨的酒客,只顾吃着自己的饭菜,只不过实在是对这种人有些瞧不上,这种败类在这世上多的是,他有能力但也懒得出手惩戒,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那些个精力,且只当听个笑话,出门就忘记了。
“小二,结账!”杨无善听着这周围的嘈杂乱语,收集到不少有意思的信息,吃的差不多了,也图个耳根清净,赶忙丢下了一点碎银,出了门去继续一路西行。
从刚才听来的种种消息里挑拣出比较有用的,便是这个小镇据玉泉城还有差不多五里地。这让杨无善有了明确的目标,也就不急着赶路,放缓了脚步走在这山间的小路上,放松这几天的匆忙疲惫。
身后的小镇慢慢的看不到了轮廓,又到了荒郊野外,山中的景色倒是不错,一丝凉意带着点惆怅夹杂在山风里,总有着些寂寥的情绪不由自主的升起。
如果不是那个血夜,不是那恶魔夺命的箭矢。自己此时又是什么样子?杨无善走在山路间思考着。或许还是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也随爹爹一起学着那些事务,听着先生的教诲吧。
他自己畅想着,却避开了娘亲的一切回忆。关于自己娘亲的种种记忆,即是最温暖的也是最血腥的。他故意选择淡忘了这一切,不敢去想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不敢去想血液、死亡。
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无善安慰着自己,万幸的是遇到了师父。是他给了自己新的生活,新的生命。只有杨无善明白当时觉醒后的自己有多么脆弱,当时才七八岁的他经受不住父母双亡,噩梦缠身的种种,只差一点就精神崩溃,那时是师父给了他希望。
自己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杨无善有些迷茫。报仇吗?想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愈发的迷茫起来,可他心中又有血痕和不甘心,他不能忘掉那些仇人所给的伤痛,他要以牙还牙。杨无善一会变得犹豫,一会又变得浑身戾气。虽然表面平静,可他的内心不断的挣扎着,即使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挣扎着什么。
杨无善没有注意,这时候他已经走入一片树林。这树林茂密旺盛,挡住了些许的阳光,让光线变得有些暗淡,安静的林子中从后面传开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少侠……留步……少侠留步……”背后传来阵阵的呼喊声,只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迅速的朝自己而来。杨无善站住了脚步,他知道这荒郊野岭必定叫的是自己。另一个原因,这两人竟都是熟人,他们正是酒馆里那两位咬耳朵的酒客。
表面不做声,杨无善心念急转,暗自做了防备,他可不认为这两个刚才心怀不轨的家伙会有什么好事等着自己。
思索间,那两人就到了跟前。“两位有何事指教?”杨无善也算客气,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了个礼,装做没见过他们的样子。
其中那个总是先提议的酒客说了话:“我们是刚才酒馆的食客,少侠走的匆忙,把东西遗忘在酒馆。我们兄弟二人特来送还。”他笑呵呵的说着。
杨无善有些疑惑,边想着边问:“什么东西忘在那里了?”
“哦,是这个!”那位边笑着边在腰间的布袋掏着,猛然间拿出什么东西掷来。
此时杨无善警兆大生,脚下却不慢,急忙一个闪身躲过。眼角一瞥,竟是几个球形海胆状的暗器。还没待他怒骂出声,那暗器上的尖刺竟然再次发射出针形暗器,让人猝不及防。更要命的是那两人也攻了上来,左右夹击,一时险象环生。
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闪躲,谁能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兄弟俩竟然有这么一遭阴手。杨无善急中生智,运混元真气凝于双掌,气运丹田。一声大吼,真气激出,双掌真气夹杂掌风而出。
“啊……”阵阵杀猪似的大叫从面前两人口中发出。原来电光火石之间,雄厚刚烈的混元真气反震而出,不仅掀翻了那兄弟二人,更是将那暗器的来势借力送出,直射两人,顿时两人成了刺猬一般的样子,自作自受。
虽然危机化解,杨无善也并不好受,情急之下的这手毕竟不是什么招式。而是以真气直冲,以他的修为自然也是相当耗力气的,强打着精神,此时他也有些感到疲惫了。
“我与两位无冤无仇,两位为何要将我置于死地?”他还真的不明白,难道因为自己听了他们的话就下如此重手?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二人都是快速站起后退几步,却也疼的呲牙咧嘴。“你倒没招惹爷爷们,只是你口袋里的金叶子迷上爷爷了。”
杨无善叹气,搞了半天是为了求财而来,“事已至此,你们自行离去吧,别再自讨苦吃,大家各退一步!”他不是好杀之人,也见不得血液,便想网开一面,息事宁人。
“呸,你这小崽子倒会装蒜,我们倒是想走,只是手中的刀剑怕是不答应!”另一个骂道,他大概看出了杨无善的真实情况,明白眼前这年轻人虽然武艺高强,却也应该是个雏儿,应该没多少跟人交手的经验,说完又是反扑而上。
杨无善赶紧运起轻功闪避着重重杀招,两人都已重伤,速度也大不如前,此时更是碰都碰不上他的衣角。
而杨无善则是越躲越生气,慢慢地也被逼出了真火,跳出圈外,杨无善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也不看二人,“这是你们逼我的!斩!”断尘剑第一次出鞘,剑影一闪,一位敌人的人头已经落地。
另一人一愣,心知这短剑不是凡品,赶忙退出圈外,不敢再斗,“少侠住手!我等是……”话没说完,他的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看到了自己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意识丧失,人头落地。顿时两个无头尸体喷射出血液,林中一片血腥味弥漫。
杨无善闭着眼,“晚了!老子没听见!”闻着这血腥味,他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敢睁眼,准备飘身而去。
忽然,林子不远处传来几声低声的干呕。杨无善脸色一变,也不敢深究,赶忙飘身而起,朝着玉泉城方向而去。他可没力气再战一场,也不知是敌是友,还是走为上策最为稳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