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方便完了没有?”引路士兵捂着鼻子,他已经是第五次催促离人了。
“我,就快了......麻烦军爷您再等等。”离人躲在茅厕里,捂着鼻子拼命在拖延时间。
引路士兵显然已经不耐烦了,而且被眼前一大排茅厕熏得实在受不了了。“小兄弟,你方便完了,就自己找你公子去吧。记住,千万不要乱跑了。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你我人头都不保。”
“小的知道了,谢谢军爷。”
离人侧耳往门外听,引路士兵逃也似地脚步匆匆,不大一会就听不到了。她全身一松,长吁一口气,结果被茅厕里的臭气活生生呛到,她赶紧捂住鼻子,慌忙逃离茅厕。
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离人咳得满脸通红,贪婪地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胸口憋着的气才能舒缓开来。她又前前后后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衣服,想把熏染到的臭气通通赶走。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啦?需要帮忙吗?”
离人吓得僵住,感觉做贼被抓到一样,手停到半空都不知道要不要拍下来。片刻思想斗争,她笑讪讪转身回头,站在前面是一位佩刀士兵,估计是刚上完茅厕无意经过,看到自己在不停拍打着衣服觉得奇怪,故此一问。
离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帮忙,我我我只是身上有些痒,在抓痒痒呢。”说着假装在手臂上抓着痒,“呵呵,抓痒痒......”
“原来如此,小兄弟是怎么出现在军营中的?”
警惕性这么高?离人回答:“小的是随我家公子进来的,哦,我家公子是王爷的友人,我一时闹肚子,所以就......”她又讪讪地笑。
“小兄弟既然入得军营,最好跟随你家公子左右,切莫乱跑。那快回去找你家公子吧。”
“谢谢军爷提醒。”
士兵嗯一声就大步走了,离人感动了,王爷把士兵们调.教地好呐。
擂台那边人声鼎沸,好奇心的驱使下,离人踮起脚尖,想了解下那边的盛况。一眼看过去,将台主将位置上,一人最瞩目。距离太远,隐约的一个身形轮廓,隐约的一袭锦袍,恩,隐约熟悉。
想都不用想,除了王爷还能是谁?
虽然她未正式见过王爷的真面目,可见过他那帷帐后娇气的身姿的,隐约熟悉再正常不过了。
她的目光又在将台附近搜罗,没有再发现再熟悉的人,那说明她私下寻人就对了。咦,对了,白于飞跑哪去了,她再搜罗一遍,看到他和擂台下的士兵们混作了一块。
她开始从帐篷营区开始找,估计是士兵们都跑到校场去了,几乎没有站岗的士兵,偶尔有巡视的一排士兵经过,她就避开。太阳灼烈,离人热汗淋漓,眼睛犯疼,也不知找了多久,一无所获。
说来也是,现在帐篷营区都快成无人区了,哪里还能找到人。离人突然觉得自己像在千里寻夫,还是大海捞针式的,简直都要为自己感动了。太晒太热,她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一个帐篷投射的阴凉处歇着,手掌当扇,不停扇风纳凉。
好一会,她刚意识到她站的这处帐篷更大更高更华丽,非常与众不同时,前方几声慷锵有力的“王爷”传入耳朵,接着是巡逻士兵经过的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哦,原来这是王爷的歇帐,那就非常说得通了。
对于还未见过王爷神秘面纱的人,还是非常好奇的,机会难得,离人偷偷探出脑袋想偷窥,一阵疾风席卷,还没回过神来,喉咙就被一只有力的鹰爪擒住了。
她瞪大眼,全程懵逼,像一根木头,连叫都来不及张嘴。
“......”看清楚面前的人,秦言墨立即收手,淡漠的神色冷沉了下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知不知道多危险?”刚才他若稍微一用力,她的喉咙就被捏爆了,多危险她知道不?随即又想到,她能出现在这里,除了白于飞有这个胆没别人了。
离人摸着他拿掉手的喉咙处,咳了咳。终于见到他了,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一股脑儿的委屈,“我想你啊。”所以不怕危险来找你呀,你还凶我!
她直白地道出心声,委屈的模样,秦言墨硬是被破了功,生气不起来了。他又何尝不是,半月不见,唯有以她的丝帕聊以慰藉。
她让他偏离了自己惯有的作风。
她又说:“我一个一个帐篷找,找你找了好久。”
“方法够笨的。”
“都怪你,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好吧......秦言墨近前些,“还疼?”略略粗糙的指腹摩挲他留在她脖子处的几个淡红印子。她脸上那颗瞩目的黑痣,实在是......在军营中看着,大大地顺眼。
看着他,离人泪眼婆娑。
秦言墨皱眉,“疼得厉害?”
“不是,不是,太晒了,眼睛不舒服。”说完就后悔,干嘛不直接说是。
秦言墨无言,好一会似沉思道:“我该拿你怎么办?”牵起她的手,“过来。”
十指肌肤相贴,离人有种跨越千山万水我不悔的感动。但这大热天的,他的手有些冰凉,她刚才都没发现。
他牵她进入了这个开阔的帐篷里,离人紧张地反而将他拉至一旁压低声音:“夜,这里不是王爷的歇帐吗?不怕王爷发现?会不会坏你的事?”
“......不会。”
“但我紧张。”
“你听我的就是了。”
把她按在座椅上,秦言墨拧干了一条湿巾,递给她,“擦一擦,眼睛会好些。”
离人刚接过,帐外就有一个人的脚步匆匆走来,她紧张地抓住秦言墨的手,秦言墨唇角一丝笑意,拍拍她手背,“我出去片刻。”
离人太紧张,没听清外面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就隐约知道好像擂台那边出了什么事。他再进来时,行若无事,含笑问她:“好些了么?”
“嗯。”离人点头。
拿走她手上因太紧张扭成一团的湿巾,放回水盆中,“你歇一会,别乱走,等我,我去去就回。听我的,不用怕,明白吗?”
离人僵硬点头,其实她还是紧张。
秦言墨走后,离人开始打量这个帐篷,她所在的位置像一个会议厅的模样,两排桌椅,上首一条长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书籍若干。
帐篷左右还有两个隔间,一个隔间中间放着一张大大的沙盘地图,山脉河流栩栩如生。另一个隔间,应该就是王爷的作息处,离人不敢走过去。
其实她有些搞不懂夜为什么把她留在王爷的歇帐,去他的歇帐不行么?他的歇帐......离人倏地脸红耳赤,一声惨烈尖叫声突兀地遥遥传来,打破了少女心思。
军医帐内,姚士有忙得天昏地暗,一个又一个受伤的士兵抬进来,别说喝水了,他连擦汗都腾不出手。
“姚大夫,姚大夫,我腿骨折了。”一个受伤士兵还在帐外,声音就已经来到帐内。被抬进来的时候,他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姚士有用袖子胡乱一擦汗就来给他检查,“骨头严重错位,我现在帮你抓正,等下会比较疼,不过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士兵对自己超常有自信,“姚大夫来吧,我能坚持地住......”
姚士趁他分神一抓,他话音未落,一声惨烈尖叫响彻天空,不过惨叫过后,他就能奔奔跳跳了,不用被抬着出去。
姚士有还未歇一口气,两位后勤士兵又抬了一个受伤士兵进来,受伤士兵已经陷入半迷昏之中,血色全无,冷汗涔涔,他的伤触目惊心:一条刀口几乎横穿他腹部,肠子外翻,鲜血汩汩直流。
“哎,怎么下手那么重。”姚士有指挥两位后勤士兵小心将受伤士兵搬到床上,“必须要马上缝合止血,否则性命难保。”
他连忙拿剪刀小心剪掉伤口周围的衣服,双手顿时沾满了鲜血。士兵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看样子得先止血,否则这样流下去,伤口还没清理好,血就没了,一命呜呼了。
他用止血棉按住伤口,才发现身边的止血棉不够多,更多的止血棉都在药架子上,他够不着,且他一放手,士兵的伤口流血就更厉害了,他一时走不开。
“谁能帮忙拿些止血棉?”他一说完,才发现帐内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这这这.......他正准备狠心放手去拿,身后处就有人及时递过来了厚厚一叠止血棉。
姚士有看没看是谁,一手接过,轻轻覆到士兵的伤口上。
好一会,才渐渐抑住了血流,姚士有松了一口气,血止住了,说明小命暂时保住了。现在要给他擦麻醉药,清洗,接着缝上伤口。
姚士有这才想起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转过头一看,是下巴有颗大痣的粉嫩年轻人,并不是军营中人。他也不管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了,暂时找不到帮手的他就算是个僵尸也要捉来使唤,“小兄弟,帮我给他按住一下伤口,切记不要用力。”
离人点头,按他的意思照做,这本也是她再熟练不过的事情。
姚士有来到药架上,翻了一堆的瓶瓶罐罐,“槽糕,麻醉药已经用完了。”没有麻醉剂,缝合伤口跟在士兵身上再割一刀没什么区别,他直接昏迷了过去还好,他是尚处于半昏迷状态,这样状态最最脆弱,对疼痛最敏感,若是直接缝合,估计会被疼得呜呼了。
从来没遇到过缺麻醉剂的姚士有,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才好?
离人看出他的为难,思索了片刻,问道:“姚大夫,你相不相信我?”她在帐外面逗留了些时候,听到有人这么喊他,便知道他是军医。
“什么?”
“我有办法,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姚士有还没反应过来,身影就已经不见了,余音仍在帐篷里回荡。
军营依山而建,栅栏内外长着葳蕤生光的杂草,而杂草间点缀着几颗半膝高的直立植物,它有着肥大的绿叶和雪白的花朵,花朵约三指大小,有褶裙纹,一共七个褶皱。
离人早些时候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寻夜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花草,她向来有个习惯,去到一个地方总是不忘看看周围的花草树木。
她连忙摘了十来朵花,然后又跑到不远处挖了两颗叶子如齿剑状的植株,就匆匆往回赶。
“七凌子!”姚士有看到她摘的雪白的花,惊骇不已。他看了看半昏迷的士兵,然后拉着离人出了帐外,小声:“胡闹,七凌子可是剧毒之物,嫌他伤得不重,要毒死他?”
“姚大夫,你听说我。”离人解释,“七凌子确实是剧毒之物,但不会马上致人死亡,要在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死亡,如果在这期间吃下解药就会没事。七凌子有个特点,一旦吃下它,很快就会使人陷入昏迷,毫无知觉,让人得不到及时救治,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走向死亡,这个特点非常不好,因此有了剧毒的称号,但现在对我们来说非常好,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一点,赶在一个时辰之内处理完他的伤口,然后给他吃下解药。”
离人又递给姚士有两颗植株。
“这是?”他早就看到她手里拿着这两颗植株,就是不认识,也不知做什么用。
“这是清风草,七凌子的解药。致命毒草附近一般有解药,所谓一物降一物,七凌子和清风草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唯有冒险一试了。”姚士有活了一大把岁数,平生第一次听见这样救治人的方法,原来还可以先毒一毒再救治,这么讲究套路,一种我长见识了的感觉。而且受伤士兵实在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姚士有擅长外伤手术,内治用药一直是他短板,所以他当军医最适合不过。
离人把七凌子捣碎,挤出汁水,给受伤士兵喂了几滴。士兵中毒昏迷后,她给姚士有当帮手,姚士快速清洗了士兵伤口,缝合起来,撒上药粉,纱布包扎好,最后离人再给士兵灌下清风草汁水,把下脉确定无事后,如释重负。
两人配合地简直天衣无缝。
离人额头大汗淋漓,姚士有后背濡湿了一大片。姚士有不知哪里抽出的两块粗布,一块递给离人,一块自己擦起额头热汗,“真是多亏了小兄弟,若不是小兄弟,我才疏学浅,我看他真是凶多吉少了。”
“姚大夫谦虚了,各有所长罢了。”她看得出,他修的是外伤救治。
“小兄弟年纪轻轻,一身不俗医术,让我自愧不如。我看小兄弟眼生,不知是怎么到军营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