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吴之地三面环山,有着天然的保护屏障,但西临荒北诸多蛮夷部落,为不受侵扰,秦言墨训练了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
其中一支精锐部队黑衣玄甲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让敌军望风披靡,普通士兵无不心往,选拔大赛,就是他们的机会。任何士兵都可以报名参加,然后通过抽签配对,每一年仅有二十名士兵可以进入精锐部队。
这日,炎炎烈日下,战鼓激擂,号角长鸣,旌旗猎猎,所有将士都已出营结阵,等待检阅。校场的不远处十余个擂台如巨人盘踞,雄赳气昂。
军帐中,案桌旁的秦言墨,手里握着一条丝帕微失神,丝帕是素白色,丝柔顺滑,握在手中轻无一物。
年过六旬的将军边百卫掀帘而入,步伐慷锵有力,在案桌前站定,抱拳:“王爷,士兵们已准备就绪,请检阅。”
秦言墨嗯了声起身,早已将丝帕悄无声息收起。
校场上,士兵分两边列阵,空出一条笔直通道,通往将台。秦言墨从通道走过去,身后随着边百卫和孟高越二人。只见士兵铠甲铮亮,腰背挺直,炯炯有神,一眼望去,气势恢宏。
检阅,这是选拔赛开始之前的必要仪式,目的是体现选拔赛的重要性,以及鼓舞志气。
秦言墨未披铠甲,一袭雷云纹镶边的月白锦袍,走在士兵阵列中,竟有种指挥千军万马的王者霸气。
他直直走到将台,神色凛然,面对着士兵们一言不发。一旁的边百卫从箭架上取下弓箭和一只箭矢双手捧至他面前。
箭靶四十五丈远,他手中这支箭一射出,是势如破竹之意,代表比赛的开始。
秦言墨搭箭拉弓,并没有瞄准目标多久,手一松,嗖一声,箭破空疾射而去。大家屏息静气,目光随箭矢的方向转动。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射出第一支箭的秦言墨又急速从箭筒里抽出第二支箭,两支箭一前一后,如疾风呼啸。眨眼间,铛一声劲响,箭插在靶心正中,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再一支箭紧随而来,竟是把第一支箭穿肠破肚,又是铛的一声,插在了第一支箭的位置,不偏不倚。
这等功力,众人皆吸一口凉气。
边百卫暗中点头赞许。
秦言墨:“边将军,宣布吧。”
“领命。”
边百卫向前走两步,大声宣布:“选拔大赛,现在开始!”话音刚落,战鼓再次被捶响,声声振奋人心。
“于飞,这样子真的好吗?”离人把自己从腰到脚看了一遍,不确定地再问。
白于飞随便对她瞄了一眼,“当然好了,我觉得好就是好。”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女扮男装,还是随从的样子?”离人一头秀发已经束了起来,一身暗蓝家仆装。由于她身材娇小,跟跑堂仆从颇有几分神似。离人颇不自在地拉拉衣摆,也不知道这身衣服白于飞哪里弄来的。
“真笨啊,因为军营是不准女人进的,至于打扮成随从的样子嘛......”白于飞摸着下巴,“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富贵命。”
“那还要我打扮成这样?”这像富贵嘛?
“所以呢,给你机会体验一下啊。”
“......”好有道理,离人突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嘿嘿,能够给本公子当一回随从,许多人也是求而不得滴,这回啊,可是你的福气。”白于飞神气地摇着手中的纸扇,一手时不时摸摸贴上去的两撇胡子。而他本来就浓黑的眉毛被涂得更加粗壮,咋一看,有了几分痞气。
离人跟他从萧王府出来,结果他放着光明正大的路不走,偏要在昏暗狭小的小巷里乱窜,躲躲藏藏,偷偷摸摸,一有人经过,他还假装看风景的样子,这像有风景看的地方吗?虽然这给了她一些方便,阴处多了,眼睛没那么难受,可她实在受不了跟做贼似得,便对他说:“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于飞,你看看你,都表现地这么明显了。”
白于飞支支吾吾:“你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你说我就懂。”
“那你还是继续不懂吧。”
“......”
“嘘。”白于飞突然做个噤声动作,神色紧张,如临大敌。手臂一伸,把离人推至墙角背贴墙,他也紧紧贴着墙,似乎生怕被敌人发现了目标。
离人受他影响,也紧张起来,侧耳倾听,原来前方拐角处有脚步声渐行渐近,跟着那节奏,离人的心脏砰砰直跳。
“阿嘶......”
拐角处出现一个人,一个普通青年男子,他刚拐过来便撞见两个大男人紧贴着墙,睁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出现的方向,那眼神儿犹如盯着一块血淋淋的骨肉,就差没点幽幽绿光了,他吓得差点没个三魂七魄。
他经过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二人身上,那二人也一直与他对视,好像互相之间看对方都像在看什么怪物,直到再也看不见。
两人都长吁口气,虚惊一场。
离人郁闷至极,“于飞,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人家?哦,我明白了,我说你那么喜欢耍帅的人怎么愿意丑化自己易容出来,肯定也与此事有关。”怪不得他一直不敢踏出萧王府一步,原来他把萧王府当挡箭牌的,离人的思路瞬间通透。
“怎么可能,像我这种......”白于飞正想大放厥词,突然觉得离人那张白白净净的秀气小脸看着很不爽,哪有随从比主人好看的道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颗黑黑的东西,精准贴到了离人的左下巴。“离人,你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他笑的一脸猥琐。
离人也不管他在她脸上贴什么东西,反正没好事就是了。“于飞,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畏畏缩缩地走吧,难受。”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那你驶你的万年船,我走我的阳光道,再见!”离人说着,大大方方跨步向前。
“诶诶,离人,离人,等等我,等等我......”见离人认真地丢下他走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白于飞追了过去。
“嘿呀——”
擂台上,爆出一声大吼,一个士兵凌空飞腿,劲道狠狠踹向对手的胸膛,鲜血喷洒,人如秋风坠叶,飞坠到擂台外。
掌声四起,获胜的士兵没有傲慢的神色,抱拳向大家致敬,然后走下了擂台。后勤士兵已经早早准备好了担架,把受伤的士兵快速抬到军医帐中。
擂台上又上来了两位士兵:崔风成和何敖,皆二十左右的年纪。两人持战刀一左一右两边站,精神抖擞,眼神坚毅,抱着必胜的决心。
抱拳致敬后,两人双双拔出战刀,刀锋锋利,在阳光下泛着逼人的光芒,直指对方。台下顿时鸦雀无声,等待一场激战的开始。
何敖紧紧刀柄,先开口:“动手吧!”
话音刚落,两人怒吼着,杀气腾腾地交战在了一起。只见刀光似织网,而两人身体移形,如燕轻巧,一次又一次避开了刀锋利刃,并以手中刀回击,尖锐声不绝于耳。大约一百个回合之后,两人竟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两刀重重一声相撞,火花迸发,胶在一起。“嗯——”两人用尽全力压制对方,不让其刀往自己挨近一分一毫,双双红了眼,怒目圆瞪。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呀”一声,被相等的力量两边弹开来,两人站定大口吐着气,没有急着再次进攻。握在手中的刀已经缺了无数个口子。
台下已经骚动起来,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精彩的对决,“威武,威武,威武......”大家异口同声,振奋齐喊,以加油助气。
两人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谁。崔风成干脆扔了手中残缺的刀,撕开了上衣,精赤着上身。麦色的肌肤在烈日下冒着淋漓大汗,那精壮的肌肉纹理,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昭示着惊人的力量。何敖见状,亦扔了手中的刀,撕破上衣。又是一声怒吼,两人空手赤拳肉搏上阵。
将台上的秦言墨放下茶盏,道:“边将军,去。”
就这么一个字,边百卫就已经会意,领了命就赳赳大步走向这边擂台。崔风成和何敖依旧未分出胜负,其实已经不用分出胜负,因为两人已经可以直接编入精锐部队。
烈日炎炎,选拔大赛正进行地如火如荼。
军营大门,哨岗林立,守卫森严。瞭望台上,站岗士兵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八方,此时是一年一度的选拔大事,更是马虎不得。
白于飞和离人就在军营大门前被气势汹汹的士兵给拦住了,“大胆,军营重地,不可随意踏入。”
白于飞连忙赔笑:“各位军爷,在下白于飞,是王爷一好友,麻烦军爷去给王爷通报一声,就说白于飞到访。”
士兵狐疑地看两人几眼,但也不敢推脱,万一他真的跟王爷有约在先,不通报那就是失职之罪。“二位请稍等。”士兵就匆匆通报去了。
离人有些忐忑地凑近白于飞,压低声音:“真的可以吗?”
白于飞同样压低声音,“相信我,绝对可以。”
很快,那士兵就出来了,客客气气道:“二位请进。”
白于飞得意洋洋地朝离人眉眼一挑,然后在众士兵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跟随引路士兵走了进去。
才刚走过大门,离人和白于飞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只见军帐林立,旗帜高耸,一排排士兵步伐一致地来来去去。而不远处,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使得人心振奋,蠢蠢欲动。
“王爷在校场上。”引路士兵道。白于飞抬头远眺,越过乱哄哄的人群,隐约见到秦言墨坐在将台上。
“离人。”白于飞放慢脚步,凑近离人小声再次确认,“你确定你真的认得出那位叫夜的人吗?”
“当然,我可是看过他的画像,清清楚楚记着呢,你放心。”
见她说得极为肯定,白于飞便放心下来,“等下我直接去找言墨那家伙,你呢,就四周找找。记住,千万不要被那家伙看到了,他可精明地很,要不被他知道我带一个女人进入军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离人郑重点头。
“千万不要穿帮了!”白于飞再次提醒!
离人再次郑重点头。
两人约好之后,白于飞向前小跑几步,叫住引路士兵:“军爷,军爷。”
引路士兵停住脚步看他,那眼神儿就像在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军爷,真是要麻烦您了,我这位随从不知道吃错了什么,现在闹肚子,能不能麻烦军爷您带他去一趟茅厕?”白于飞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向离人使眼色,离人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哎呦”一声抱着肚子喊疼。
“真麻烦。”引路士兵不满得嘀咕,“茅厕这边。”
白于飞和离人互相暗中做个搞定的手势,于是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擂台上依然战得难舍难分,有欢呼声,有惨叫声,像是一场别样的沙场之战。
白于飞目中无人、大大咧咧地穿过乱糟糟的一群群士兵,直接走上将台,一屁股坐到了秦言墨右侧的空座上。“想不到你还挺会玩。”选拔大赛,估计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样的鬼主意。“高越,看美人呢?盯地这么紧?”见他如痴如狂地盯着擂台不放,白于飞就忍不住故意骚扰他。
“于飞公子。”孟高越随口应他一声算打招呼。
哎呀,这人真是,怪不得没有美人爱!
“你比我想象中还迟了几天。”秦言墨饶有兴趣地打量白于飞,觉得这乔装打扮把他猥琐气质体现地淋漓尽致,又故意说道,“还以为你是真的不敢出来了。”有好玩的事情哪里能少了得他,没出现,说明他真的是在胆怯。
“笑话。”这话果然戮中白于飞的软肋,“我白于飞是谁,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迟来是因为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若不是一时多嘴问朱总管,我哪知道你在这里快活,我一知道就快马加鞭来。”他一摸假胡子,“虽然化了点妆出来,不代表是我害怕,而是为了行走方便,方便懂不?江湖走太帅,丑化人不怪。”
“于飞公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孟高越忍不住回头。
“不当讲!本公子知道自己帅,不用你再夸让我骄傲!”
孟高越:“......”世间竟然有如此自恋地想往死里打之人!真是造化钟神秀。
秦言墨只是淡淡哦了声,懒得跟他废话了。
一路在烈日下走来的白于飞,刚才又费一番口舌,简直是口干舌燥,不管三七二十一,倒了一杯茶就喝。“噗......”茶水全喷出,脸皱成苦瓜,“怎么有这么难喝的茶水!”他简直不敢相信。
秦言墨淡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军营可不是锦衣玉食生活。”
“可也太难以下咽了。”白于飞呸呸吐出残留在嘴里的茶水。
“这里可没有你想喝的茶。”
“那我就不喝了。”他做人是有原则的!
“随你便。”
“堂堂一王爷,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真是有你的。”白于飞站起来大大咧咧走下将台,朝擂台走去,“观赛观赛,当然要融入观众才更有激情,你这高高在上的,可一点都不好玩。”
“军营重地,别不收敛。”深知他为人的秦言墨不得不出声提醒。
“孰轻孰重,本公子自有分寸。”白于飞头也不回,随意一挥手,就窜进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