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离人才彻彻底底焕然一新,好了起来。
期间,朱总管来探望过她,说了一句让她感触及深的话:医者不自医。
她想到了婆婆。
若是能自医,婆婆被利刃刺穿的时候,及时医治自己,那就不会死了。
医者可以救治天下人千千万万,但医者不自医,这是医者的宿命。
这一场病病得让人思想顿悟,离人就立誓,戒酒!当然,她还迫切想看到一个人,只是他凭空消失了般,一点消息都没。
小曲告诉她,她晕倒是他接住的,她是他抱回床上的,药是他亲手喂的,连敷在额头的湿巾帕都是他杰作。
“姐姐,我说这些你会以为他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可是他冷沉冷沉的,挺吓人的,可是他确实挺温柔体贴的。”咦,这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原来他又折返了啊,跟暗池林那次多相似。“他临走前,说了什么?”
小曲泄气,“他交代我好好照顾你,一眨眼,他人就不见了。”
他就是这样的!离人十分骄傲地想。
“姐姐......您,认识他吗?”
当然了,他是夜啊!
桃花长势很旺,也愈加噬血,秦言墨下手也狠了起来,白玉散对反反复复的伤口,疗效渐渐无力。幸好,最后一次了。
上官红衣走来的时候,见得他一手握着剑,正独自一人把桃花看得入神。
“这桃花真神奇,几日不见如隔三秋,长得真急,都认不出来了。”
桃花枝干粗壮,笔直而起,桃花枝如伞盖张延开,瑰丽似霞团。花朵挨着一朵朵盛放,幽香盈盈,姿态高雅,如偏偏欲飞的粉蝶,让人见之喜爱。
点点的淡紫花心,如红颜点妆。
“可有名字?”上官红衣转向他。她近来深居浅出,一直在凌舞阁练舞,也少来看他。她知道他不喜欢打扰的。
秦言墨一动不动,久久才吐出两个字:“长生。”
长生,真是个让人动容的名字。
她抬手欲拉过一枝,秦言墨冷不丁防开口:“别动。”
她的手就停在半空,也不气,“很重要?”很少看到他这么在意一件东西,在意到她都碰不得。
秦言墨微叹:“也许吧。”可以很重要,也可以不重要,他目前不知道到底重不重要。
一滴鲜艳的血顺着他的手腕滑落指尖,坠落在地绽放成妖冶的一朵。刚好全程落在上官红衣的眼里,她一下子就冷了,“你手有伤,连白玉散都无效了对不?”
她看事情,总能一针见血。
“我差人去请离人大夫给你看看。”
听到这个名字,秦言墨浑身微微一紧。幽芷院那一别,就再没有去见她,有一种故意躲着的意味,他也看不懂自己了。“你就这么相信她的医术?”他幽幽地问。
转身正要去的上官红衣停住,看也不看他,“我是相信你。”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第一次踏进潇成院的离人,一股抑郁不住的激动。暗中规规矩矩,其实眼睛不安分地不放过任何角落。
她在找人,夜。
她悄悄找过府里很多地方,一直找不着,便想着,他也许是王爷的近身护卫呢?
肯定是王爷的近身护卫啊!这么好的武功,不是的话是王爷的一大损失!她自豪地这样想。而且只有是王爷的近身护卫,要保持警惕,不能随意离身,这就是她找不到他的理由!
但有这两个地方她是无能为力的,一个潇成院,一个凌舞阁。
她找不到理由进来潇成院,却被请来了,这次跟上次进入凌舞阁的理由差不多一样,上次看病,这次看伤,主角都是王爷。
王爷的院子自然是比所有人的要好,但,也没有想象中的奢华铺张,而且非常安静,一个婢女仆从都没有,这让离人有些意外。
没有找到人,不但夜找不到,连王爷的影子都没见着。
上官红衣冰冷的容颜都快绷不住了。
跑来凑热闹的白于飞,狮子吼功终于派上用场。就是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人说不在就是不在,彻彻底底成了炮灰。
啧啧,这王爷不但娇气,还调皮。
这事儿惊动了朱总管,他喊来了孟高越,孟高越又挨了一顿狗血淋头的骂。
孟高越其实很委屈,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王爷看丢了。
其实,在他们眼皮底上,风华灼灼的桃花隐秘丛堆里,秦言墨架了一个优雅舒适的位置,闲闲闭目去了,下面的一团混乱,他置若罔闻,似乎与他完全无关。
桃花隐香,人面如仙。
五月的中旬,天气已经十分闷热,轻纱薄裳换上,抵御了来势汹汹的热流。
离人整理完葡萄架,就整天抱着书鼓捣药材。一天的午膳过后,药灶房的隔壁厨房,暂时歇了歇,不再忙得如上战场。但依旧有婢女们在准备饭后茶水糕点。
好巧不巧,离人从药灶房到素居院阅书,两位婢女送茶水和糕点到潇成院,正好一道同行。离人认出一个婢女,就是她来萧王府的当天,引着她到幽芷院的那位年长婢女。
半途中,端茶水的婢女突然一阵闷哼,秀气的脸庞紧皱成一团,端着的茶水都差不多洒了出来。
“我、我肚子痛。”她微微弯腰痛苦□□。
离人本来走在二人后面,约十步远的地方,听到前方有情况,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肚子痛?我看看。”她进入萧王府这么久,除了第一天给王爷真正看了一次病之后,就一直闲置着,感觉都快凉了,这一次终于派上用场。
“不用不用,我、我想上茅厕。”婢女憋的脸都开始泛红了,也不管了,将捧盘往离人手里就是一塞,“帮我,我实在等不及了。”话还没说完,人就跟落荒而逃似地跑远了。
离人端着捧盘,无奈地望着年长婢女。
年长婢女秀眉微蹙,“若是再去寻其她婢女来替换,茶水都凉了,而且也耽误了时辰。实在没辙了,离人大夫,麻烦您一次了。”
离人想,不愧是服侍王爷的婢女,考虑周到,遇事沉稳,当机立断。那她就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帮一次吧。途中,又听她些叮嘱,比如端茶要小声、不准打扰王爷云云.......然后就跟着她进入了潇成院。
其实离人想的是,她好像每次去见王爷,都挺热热闹闹的,怎么这回就要小声不打扰了呢?
她将茶水送进书房,年长婢女将糕点送到厅室。
书房里有一个人,临窗执笔挥毫,窗外桃花风华,他凝神隽长的侧影如入画景。离人暗想,这画风,跟在凌舞阁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离人谨遵年长婢女的叮嘱,碎步小声入内,但她遇到了一个难题,茶盏是放在茶几上还是王爷正在书写的书桌上?好像,放在书桌上更方便王爷拿取吧。
秦言墨正要勾下最后一笔,一位女子走近,将茶盏放在书桌的一旁,他手停顿了一下,凝眸,从来没有哪位婢女敢这么大胆打扰到他。
他抬头看去......
刚要转身离去的离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过来......
目光相撞,双双愣住。
空气又凝滞了。
片刻后,秦言墨见她蹙眉咬咬唇,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了看,似乎在确定什么,然后碎步挪近自己,在他胸前压头,小声:“王爷不在?”
“......”秦言墨瞬间觉得自己没脾气了。“你送茶过来就是为了找王爷?”
“不是的。”离人解释,“是送茶的婢女路上出了些意外,我是临危受命来的!而且,我也不是想找王爷,我是一直在找你呀!王爷不在的话,我就不用小声跟你说话了啊。”王爷不在的话,可以不用那么遵守规矩吧?
秦言墨长长哦了声,“找我作甚?”
“谢谢你上次照顾了我。”离人眸若星灿。她就说,王爷的画风怎么变了,原来是夜啊!这茶送地不冤,看来王爷又在凌舞阁了,独留夜护院!
秦言墨又在她脸上看到了梨涡浅笑,他唇角不易察觉地一勾,“你替我包扎过伤,互相抵消了罢。”
“话不能这么说的。”离人不苟同。
秦言墨眯眼看她。
“你想想,你因救我受伤流血,我给你包扎止血,天经地义啊,真要分个你我,这已经算是抵消了。然后上次你照顾了我,这怎么算抵消了呢。”
“你的意思是,你欠了我的。”
离人点头。
“你想还我?”
再点头。
秦言墨噙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凑近她耳根,低哑诱惑,又软又苏:“那么,今晚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