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的白于飞,正哼着小曲儿对镜整理着装,神清气爽。云侬捧着洗脸水进来,见他的脸依旧一块一块的淤青,暗暗心疼着。
“白公子,需要奴婢帮忙吗?”见他久久没有把腰带束好,云侬低声开口。
“要的要的,云侬美人,还是你想得周到!”白于飞嘻嘻说着,优哉游哉地张开双臂等着美人来服侍。云侬羞红着脸靠近,灵巧地帮他整理着。
“云侬啊,五个美人中,就你最温柔体贴,心思最细腻,心灵最小巧,本公子啊,最喜欢你了。”
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云侬手一慌,心里打起了鼓,她抬起晕红的脸,白于飞如画的眉眼一挑,云侬便慌忙又低下了头。
啧啧,斗美人玩还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白于飞依然嘻嘻笑着。
“白公子,今日您想怎样打发时日?需要奴婢陪......陪您吗?”
给白于飞整理好衣饰后,云侬退至一旁,又偷偷看向镜中人,薄唇微微上挑,扬起一抹慵懒闲雅的笑意,额前中长的碎发,添了一份无羁的潇洒,镶银丝边白锦衣,高贵出尘中又透着平易近人感。
公子如玉,风华无双!
看得越深,云侬的就越发慌乱地厉害,就连那淤青看着都可爱了。
白于飞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道:“本公子呢,要到幽芷院找离人去,不用你们陪。”
“您、您还要到幽芷院去啊?”云侬的声音低了下去,十分失落,他这两日尽是往幽芷院跑,都快把她们几姐妹给冷落了。
白于飞哪知她心思,开心道:“那是自然。云侬,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竟然在这里遇上了离人,这漫漫时日,终于不会无聊了!”
云侬默默听着,低头不语。
她并不知白于飞与离人曾经认识,心想,奴婢在这里,也遇上了公子您啊!咱们五姐妹陪着您,怎么就不敌一个人呢?
白于飞没有吃早点就潇洒地走了,云侬追到门外,“白公子,您不吃早点了吗?这可是奴婢......”
“不吃了,本公子不饿。”白于飞朝身后的她一摆手,不作任何停留。
云侬满脸失落。早点可是她亲手特意为他准备的,她心疼他脸受了伤,想让他吃得好些,给他安慰,可是他却连吃都不吃一口。
秋妙经过,看她呆呆看着门外的方向,便猜到了八.九分,她抿嘴一笑,来到她身边,“云侬妹妹莫不是喜欢上了白公子了?”
被人戳破心思,云侬浑身一怔,矢口否认:“哪有,秋妙姐姐你可别胡说。”
“你啊,也别否认了,你这两日总是抢着来服侍白公子,你的这点小心思咱们做姐妹的还不看得一清二楚。”
云侬垂下眸子,原来大家都看得出来,怎么他就......
“但是啊,”秋妙叹了一声,“白公子是贵家公子,虽然不知道家底,但能够和王爷成为朋友,非富即贵,总之都不简单。咱们做奴婢的,地位卑微,是高攀不起的。趁情未深到不可自拔,姐姐劝你要尽早抽身。”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云侬呆若木鸡,好一会,讪讪笑道:“姐姐教训得是,云侬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莫怪姐姐今日多嘴才是。”
云侬强颜欢笑,摇头。
自己自作多情了。看着他走过的眼前路,她明白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追不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一起。
小曲因生疏手笨,终于磨磨蹭蹭煎好药端了回来,惊现檐阶下一个风姿卓然的男人背影,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顿时懊恼,怎么总有陌生男子出现在幽芷院?
有了上次的经验,小曲并不敢太冲动,只得动口不动手,问:“请问你是谁?要做什么?”
秦言墨置若罔闻,伸手探一下昏迷在怀中的离人的额头,神色一凝,迅速打横抱起,微转过身,“哪间房?”
离人姐姐竟然在他怀中!小曲大惊,奔跑过来,“离人姐姐,你、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把离人姐姐......”
“哪间房?”秦言墨冷冷重复了一遍。
小曲被他的气势给威慑住了,一种泰山倾来之感,让人有种臣服的力量,“左、左......”边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他箭步进入了房里。
一种似凭空消失的速度,小曲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离人被轻放到床上,她紧闭双眼,素净的脸泛着酒醉酡红,表情有些痛苦。秦言墨给她盖上被子。
“药端进来。”
要不是被吩咐,小曲就迟疑在门口外不敢进了,他身上的巨大威慑力,让她低若尘埃。
这个时候,要是再认为这个陌生男子唐突了姐姐,那就太愚蠢了,他分明是在关心姐姐。她想应该是姐姐突然晕倒了,被他接住。
把药交到他手中,小曲就又退了出去。真是神奇,原本她应该喝退男子,并好好照顾离人姐姐的,结果,她自己先成了外人。
“去打一盆凉水。”
还没跨出门槛,又听见男子吩咐,小曲乖乖应道:“遵命。”嗯?她为什么回这两个字?
秦言墨一手端着药,另一手温柔地撩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指尖滑过她细腻的肌肤,传来烫人的温度,比之前更烫了。
她早就不舒服了,还吩咐丫头去煮了药,只是一直在他面前强撑,笑得自己很好的模样。要不是自己不放心折身回来,她这一倒下去,头估计都摔破。
一丝笑意爬上他的唇角,他却不自觉。
她喝药很乖,虽不省人事,药还是一点不浪费掉。估计这就是医者的优点,药虽苦,可知苦口良药,喝药从不扭捏,没意识的时候也不抗拒。
他第一次照顾人,还挺轻松,感觉也不错。
小曲端着清凉水回来,一种生怕打扰到谁的停顿,进门之前,下意识地腾出手敲了敲门,“水、水打好了。”
“进来。”
非常冰冷的声音,让人胆颤,可小曲进去的时候,见得这个男人看离人姐姐时不经意露出那份柔情,喂药时那份小心翼翼,妥妥就像两个人。她有种错觉,这人应该是姐姐一生的守护人。
重点是,他到底是谁啊?离人姐姐认识他吗?
白于飞哼着小曲儿到了幽芷院,发现幽芷院寂静荒凉,门窗紧闭。离人看不到也就算了,连叽叽喳喳的小曲也没个影儿,他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可不对啊,若木花还在,葡萄架也还在,只是昨晚才好好现在一片狼藉模样。
人都哪去了?
于是他亮出杀手锏,双手半握圈在嘴巴,狮子大吼:“离人离人,你在哪......小曲小曲,你在哪......”
一房门吱呀被拉开,小曲双手叉腰站在廊檐下,火冒三丈地瞪着她。
嗨!原来是在房间里躲着。白于飞离她远些,眼神儿不好,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话到嘴边,就生生被她摆着的一张臭脸给憋了回去。
这丫头怎么跟他有仇似得,每次不是打就是瞪,凶巴巴的,他哪里得罪她了!他好歹一堂堂萧王的朋友啊,府里的贵客,怎么就她一点儿都不忌惮!一点面子都不给!
“喊什么喊?姐姐发烧了,需要静养。”小曲送他白眼,很生气,声音却压到了最小。
“什么?”一急,声音又高了,白于飞赶紧压下,“离人发烧了?那现在怎样了?”说着目光不停往房里飘去。
小曲责备:“哼,都怪你。大半夜的,非拉着离人姐姐喝什么酒。”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能进去看看她了吗?”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怂的时候就要怂。
离人是夕阳黄昏的时候醒来的,一室的金黄柔光,看得人都暖暖的。她拿开额头垫着的微湿巾帕,撑身坐起,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来着?不对,应该说什么时候晕倒的来着。
纱帐外,她见得了一人,白于飞正趴着桌面睡得不亦乐乎,她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这算不算孤男寡女一室?
小曲哪去了?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小曲端着一碗粥就进来了,开门的声音使白于飞惊醒坐立,“我在哪,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小曲嗤鼻挖他一眼,“还说帮我看离人姐姐呢,我就去端个粥,你就给我睡......啊,离人姐姐,您醒啦!”她喜出望外,不再理白于飞那个不成器的。
“离人你终于醒啦!”白于飞也跳起身,奔到床前。“你什么时候醒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就知道睡,你怎么可能知道!”小曲怼了回去。
白于飞摸着鼻子,哑口无言。
离人摇头暗笑,一对活宝啊。
“姐姐,您好些了没?还烫吗?”小曲关心地伸手去探她额头。
离人笑道:“没事了。”
“姐姐,您躺了快一整天,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热了雪耳莲子粥。”
两声肚子咕咕叫声适时响起,离人和小曲同时转头......白于飞一脸的尴尬......
朱长宏匆匆走进秦言墨的书房的时候,只见他靠椅,面朝窗,一手搭在书案上,修长优雅的手指把玩着一个小巧物品,像是两个水滴状并在一起,中间大两头尖,雕刻着精致云纹,鎏金色泽。他神情自若闲雅,还有一些让人说不出来的东西。
“王爷,请问有何吩咐?”
秦言墨不急着说话,摸着杯沿,望着窗外,好一会才说:“幽芷院住了人?”
朱长宏毕恭毕敬:“是的,王爷。”
“多久的事了?”
“近两日之事。住进幽芷院的姑娘芳名离人,还有我安排给她的一个传唤丫头小曲,离人姑娘是大夫甄选赛中,上官小姐选中的大夫。”
大夫甄选......秦言墨手指微微一停顿,这事他早就抛诸脑外,想不到竟然......“那么,离人大夫住进幽芷院,是红衣的意思?”他这位管家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朱长宏思考一下,以为王爷不满意这样的安排,怠慢了她人,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立即道:“王爷若是不满意,我马上另作安排。”
“昨日,于飞要本王同意他搬至幽芷院。”
朱长宏噎了噎:“......王爷的意思,是要离人姑娘腾出幽芷院让给于飞公子?”这这这.......
“并非如此。”秦言墨嘴角一丝冷笑,那个家伙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一屋子的美人看腻了,主意又打到幽芷院去了。“幽芷院是不是还有空房可以住人?”
朱长宏又噎了噎,抹了一把汗:“......昨日、昨日,我准了小曲搬到幽芷院,已经没有空房了。”
“很好。”秦言墨唇角的笑意深了些。
他因昨晚听到的曲子,实在清心舒适,一夜无眠,便想弄清楚是府里哪个婢女哼唱,以及那隐约熟悉的背影,一早再过去,想不到又听到那首曲子,而哼的人是她。
她的窗台,种着她冒死挖回来的花,就好像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朱长宏:“......”已经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