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汤可以直接喝吧？”黎敬舀了一勺汤问蒲歆曼。
“嗯，可以。”
黎敬舀到碗里，轻轻嘬了一口：“哇，鲜啊！这么会做饭的女孩子我真的只见过你一个！”
蒲歆曼嘻嘻地笑，坦然接下夸奖。
“你大学学什么的？某东方？”
“……服装设计，我很喜欢。”
“可以嘛，那你怎么不去世爱？”
“我暂时……还不到啃老的地步。”
“嗯，特长当饭吃养爱好，这是多少人梦中求不来的事。”
蒲歆曼嗯了声，“那你呢？喜欢你的工作吗？”
“你说画图还是整天饭桌酒局？”
“……”
“你说画图的话，可能还剩那么点儿，但我这人不喜欢马虎，一个零件反复计算太枯燥了，越画越烦。你说酒局的话，那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咯！”
“嗯，那你也是很多人企及不到的了，还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哪怕只剩一点喜欢。
“嗯，也是。”黎敬笑着点点头，“喏，谢谢你的提醒，喝一个。”
“我开了车来的，不能喝。”
“喝了就睡这啊！”
“……”
“……”
蒲歆曼到底还是没听黎敬胡扯，黎敬说没劲，自己喝了半杯。
“关医生呢？你当初为什么会学医呢？”
关正兰没想到会突然被问，而且好像印象中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似乎在别人眼中，可能受家庭影响继承父母衣钵，也可能觉得他做什么都能够优秀到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因而学什么都理所当然。
他笑了笑，摇头，“太久远的事，忘了。”
黎敬吃着刚捞出来的肉片，听见关正兰说话瞥了他一眼，“蒲歆曼你问问我为什么学机械啊！”
“算了，我不想知道。”
“……”
蒲歆曼将虾滑推入清汤用漏勺捞出几个香菇放到关正兰的碗里，又给自己挑了几个熟了的土豆块。
黎敬给雪包面前的小盘子里放了一块小鱼块，“来，雪包，吃点狗粮。”
“……”
猫吃狗粮？
蹲坐在垫子上的雪包听了都似乎很不屑趴在桌子上用两只肉嘟嘟的爪子扒拉着鱼块，它吃饱了，只剩下玩心，也不想吃黎敬让它吃的狗粮。
黎敬摸了摸雪包的头，小东西这几个月长胖了，圆鼓鼓的，又感慨： “都腊月十七八了，怎么一点年味儿都没有？”
“这倒是真的，平时哪个节日也比现在过年有气氛。”蒲歆曼烫了一小撮香菜没几秒就夹了起来偏头边吃边问身旁的人：“关医生，你过年有假期吗？”
“没有。”
“啊？”蒲歆曼也不吃她最爱的香菜和虾滑了放下筷子看着关正兰，“过年也没有吗？”
“嗯，年前安排的手术很多，科里很忙。”病人医生都想在年前做完手术好过个安稳的新年，所以年前这个月安排的手术格外多。
蒲歆曼大概也想到了原因，点了点头。前不久她陪着温俞羚去复查，医院比往常更加人满为患。
“初二初三会有两天假，其他时候还是排着班的。”关正兰慢慢吃着东西，其实他自己和家里人都习惯了。
“哦哦，那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
“嗯。”
黎敬有些听不下他们俩的话，用漏勺舀了一大勺虾滑在碗里，见他还要伸手去舀，蒲歆曼手快直接把锅盖给盖上了，“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没了吗？买那么多！”
“没了，给我留点！”
“你吃香菜就够了。”黎敬指了指菜篮里最上面的香菜，还有很多。
“……”
关正兰瞥了眼争着虾滑的两人，伸手将黎敬手上的漏勺拿了过来，拿开锅盖，在两人的注视下捞出一大勺虾滑放在蒲歆曼碗中，又在两人惊诧目光中烫了一大把香菜夹给黎敬。
两人又听到他说：“你吃香菜就够了。”
“……”
“哈哈哈哈！”蒲歆曼笑得仰倒在沙发上，差点忍不住笑得泪流。
黎敬扔了筷子， “靠！这饭没法儿吃了！这还没在一起呢！”
闻言蒲歆曼立刻不笑坐起身，拿起筷子安静扒拉着碗里的虾滑，拿余光瞥身旁的人。
关正兰选择无视黎敬的话，给两人的酒杯里又倒了一点啤酒，自顾自地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喝光了杯中的酒。
黎敬眯了眼，虽然关正兰这人冷淡没人气儿心思还深藏不露，可厮混这么多年黎敬还是闻出了一丝不对劲儿，便端起酒杯也喝光了。
黎敬拿过了那漏勺将剩下的虾滑都扒拉到了蒲歆曼的碗里。
蒲歆曼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迷，连忙制止了黎敬，“不用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的。”
蒲歆曼不知他们碰杯什么意思，只当是缓解尴尬气氛。
视线在两个人脸上来来回回，黎敬此刻也多少明白此人刚刚与自己碰杯大概是希望自己再不要开这种玩笑。黎敬叹了口气，突然良心发现有些后悔跟蒲歆曼说要助攻的话。女孩的心思他都清楚，只可惜她喜欢上的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他现在只怕女孩到头来只会收获一场空。
黎敬突然没了吃下去的心情，关正兰也兴致缺缺。
感情方面黎敬还是不太懂关正兰的，当年的那对众人倾羡的眷侣最终以佳人负气出嫁他人结尾，他始终不懂关正兰怎么想的。
他当然希望好友能够放下过去接受新的感情，倘若是他自己不愿意，黎敬也没办法。
“你们都吃好了吗？我收拾了哦！”
原本眯着眼靠在沙发上的关正兰睁开眼， “你不吃了吗？”
“嗯，吃饱了。”
见女孩低下的头，他有些不是滋味。
关正兰挽起袖子，将几个碗重在一起，“我来吧，你吃得多，休息一下。”
“嗯？没事我帮你。”
本来打算在家务事上撒手不管的黎敬突然良心发现，“放着吧，我来。”
吃人嘴短啊！
蒲歆曼两人就坐着看着堂堂黎总忙进忙出，一趟又一趟地将餐具收拾进厨房还解下袖扣挽了袖子洗起了碗。
“他这是怎么了？”蒲歆曼可是听说黎敬最怕进厨房的。
关正兰摇了摇头，“不用管，他抽疯都是一阵一阵的。”
——
黎敬被一个电话叫走，好像没听见他电话响，反正听见他一直回答着嗯嗯嗯就跟屋里的两人说了句有事就出去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哦。”蒲歆曼在玄关穿鞋。
“蒲歆曼。”
“诶？”
“那天不是说好了吗？”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蒲歆曼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不过估计跟那天差不多。
“说好什么呀？”
他没说话也没转身，又像以往那样周身都开始散发冷冽的气息，只差在身后写上“请勿靠近”几个大字。
蒲歆曼装作没看见，手肘撑着玄关处的柜子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个背影说：“是说好不送吃的？还是……不喜欢你呢？”
他偏过头来，看着她。
“那天我是不是什么也没说？”蒲歆曼轻轻地笑，她难得有耐心。
之前他一直都说过不要再费心送吃的，直到第三次他终于挑明，他以为自己的意思很明显了，但每次女孩脸上的笑意都让他没法说出什么直白拒绝的话。
她很聪明，她都知道，但还是照旧。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很无奈。
“让我想想哈，是哪天开始排斥我的呢？……是给宁立送完东西那天？是因为那样？”
他站起来，面对着她，“不是。”
“嗯，想来也不是，宁立是我发小，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和他没那种关系。可是那是因为什么？”
他站在那没说话，就看着她。
蒲歆曼索性也不换鞋了，走回沙发坐下，靠着沙发垫抬头看他。
“不打算告诉我吗？我的心思你大概一直都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唯独那天之后开始拒绝？”蒲歆曼一脸好奇。
“你……喜欢我什么？”关正兰顿了顿，似乎很艰难才问出这个问题。
“切，老掉牙的问题！你长得好看算不算啊？”
“嗯，算，还有吗？”
“噗，关医生，你还是挺自恋的。”
“自觉而已。”
嗯，还能开玩笑，情况也不算太糟。蒲歆曼点点头，又继续说：“那你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合适？”
关正兰也坐下来，靠在沙发垫上，胃里有些舒服，缓缓地说：“你应该问，我们哪里合适？”
“哪里都合适！我美你帅，我闲你忙，我热你冷，我幼你长，有什么不合适吗？”
“……”关正兰闭了闭眼，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真的是说半句话都嫌多！“家境，年龄，性格，哪样合适了？”
“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蒲歆曼一改漫不经心地态度，开始认真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家境？我不觉得你会是在乎这种事的人，我的性格你大概也了解的，从小到大就没人说过我不好相处。那么，是年龄吗？嗯？”
关正兰坐正，“算起来我可以是你的长辈。”
“切，你是我舅舅的学生，跟我姐平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蒲歆曼放松下来，见招拆招。
此人拒绝人的手段真是老掉牙，如果换了别人还真被他一脸冷然认真的样子给唬到。
别人不知道，蒲歆曼可知道，此人多半就是个纸老虎。
“你说得对，年龄，九岁的差距。你和我在一起不会觉得没话题没相同爱好吗？”
三岁一代沟，那么九岁就是一条鸿沟了吧？
是，他从知道她的心思开始，他也有过动心，一直在试着相处，他发现和她的相处都很愉快。
他似乎都要说服自己了，可那天她给朋友送完文件又说去吃东西，他勾了唇依着她向那家她指定的地方开车，可下一秒她神神秘秘地笑着跟他说，他的车牌是她的名字和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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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顾自地说起她的出生年月，他一怔，是了，他比她大了九岁。
他敛起笑容，如梦初醒，即使他贪恋她给的温暖，但却无法再自私地接受。
他就快三十三岁了，每天连轴转，能够分给爱情的时间太少。他可能没办法好好照顾她，可能反过来还得被她照顾。她太年轻了，那样鲜活的生命不应该耗在他这里。他耽误不起她，也耽误不起自己。
“你以为我是那种没脑子又爱冲动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半点不会为自己考虑的人？你觉得我在喜欢你的时候没考虑过吗？”
蒲歆曼一改温言态度，开始咄咄逼人，直攻敌人驻守薄弱之处：“我会不知道你比我大九岁吗？我身边还有朋友找了个比他大十来岁的姐姐呢！人家照样过得有滋有味的。为什么连试都没试就要把自己困死在这种偏见里面？”
关正兰怔怔看着她，女孩眼里有着失望愠怒。
失望？女孩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瞻前顾后吧？他从来都是趋利避害直决果断的，如今会考虑这么复杂，换了以往直接拒绝不给机会，连让人当面辩驳都没有机会。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也许女孩说得对，这是偏见。
这一次怯懦不决，是因为他有了牵绊吗？
她一往无前勇敢爱恨，可他不愿意见她在可预知的未来中后悔。
直到女孩摔门而去他都没再回应。
心中升起很久没有过的烦躁情绪却又有一丝轻松。
嗯，结束了吧？
也好，她会有个能够陪伴她去游历世界看遍所有烟火风景的人。而他，只是被困在一方狭地的平凡无奇时不时自我催眠的人，他没有她那样的鲜活生命力去抵抗所有生活中的平淡，不想她在看清他的无聊寡情后再和那人一样失望离开。
——
回程路上，蒲歆曼越想越气，碰上了个软硬不吃的。
唉，黎敬跑那么快让她都不得不直接面对那人，怎么走的时候不喊她一起啊？
［hello］
黎敬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微信提示音，［怎么？］
［摊牌了被拒了咋办？_(:3」∠)_］
［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太小了，他老了……］
［想听干货就正儿八经地给我说一遍。］
蒲歆曼打了个电话过去，黎敬开了免提放在枕头边眯着眼睛听。
“就是这样，碰上软钉子我不知道怎么出牌了。”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莫怕！”
“……”
“他这个人，越是考虑的多就说明他在乎的多，他要对你真是一点不上心，估计这会儿你指不定在哪里骂他冷酷无情不配拥有真爱云云……蒲歆曼，你老实告诉我，你想过和他在一起会面对什么吗？”
“除了年龄，其他的我暂时也不知道啊？最多就是他忙一点没时间和我一起啊！”
“不，不止这样，他忙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到，他更没有时间和心力去照顾你，即使他自己很想照顾到你。他比你大九岁，和你对事情的看法偏差太大，所以如果在一起会有很多意见不合，甚至争吵，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谁对谁有理咯！”
“幼稚，在这种争吵中，谁都觉得自己有理，他又不像我这样善解人意哄不好你争吵太多伤感情的，又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枯燥了和你不搭，也不想有一天你会后悔。”
“黎敬。”
“嗯？”
“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是头脑发热才喜欢他的？”温会慈，黎敬，包括那人自己都是这样，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不值得人信任的脸。
黎敬半晌没说话，“也不是，至少你比以前追他的那些姑娘用心多了。”
谁都想空口啃大白菜，但真心与否，一眼便能分辨个七七八八。
“我喜欢他，我不想看他那么孤单。”
黎敬捂着眼睛又半晌没说话，突然笑了声，“嗯，我知道了。”
“嗯？”
“反正你加油就是了！耍无赖也没关系，别人说不定会被他丢出去，你不会。”
他对你没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