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就在场啊。”庄洛笑道,在顾颜楚脸颊上“叭叽”了一下。
“你去干嘛?”顾颜楚好奇道。
“太子殿下叫我送给东西过去,我刚一坐下,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呢,顾倾寒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也不管我还在坐着,当场就发作了。你可不知道,那个场面,要是我胆子再小点,当场可就吓死在那了。”庄洛说着眨了眨眼,似乎想努力挤出一滴泪水,来证明自己有多可怜。
“就庄二少爷这胆子,谁能吓着您呐?”顾颜楚伸手在庄洛脑袋上轻轻一戳,后者十分配合地往后仰了仰,而后回来,又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对了,阿羡哥哥叫你送什么呢?”顾颜楚问道。
“一把新得的金雕弓,的确是把好弓,太子刚一试过,便让我给送了过去。康王在一旁看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要,太子便交给了我。康王在那憋屈不已,又不好开口,那样子可笑死我了。”
“所以你觉着阿羡哥哥和姐姐,还有可能吗?”
“有可能。”庄洛道,“他两人本就感情深厚,之前顾将军是记着胡千娇还是太子妃,少不得要避忌一些。如今太子妃之位悬着,太子又殷勤不已,嘘寒问暖的,顾将军狠着心拒了几次,说了无数伤人的话,他都一如既往——铁打的心都动容了,何况是她。”
说罢,见顾颜楚低着头细细思索,并不言语,又道:“且太子这次动了真格的,私底下与我闲聊时,也提起过愿自请为庶民。帝后那边,也就算不上几分阻碍了。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什么?”顾颜楚望着庄洛,不确定他这话的意思。
“要想他们从此决裂,不是没有办法。”庄洛笑道,顾颜楚却愣了一愣:“阿洛这是什么意思?”
“得了,在我面前便别装了。虽不知小阿楚为何要这么做,可是这点子小忙,庄洛哥哥还是能帮的。”
庄洛笑道,顾颜楚又沉默半晌,方开口道:“什么办法?”
“只要顾将军嫁了人,太子便能彻底死了心了。”庄洛笑道,顾颜楚却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姐姐喜欢阿羡哥哥,又怎么可能接受旁人的求亲。”
“若是贵人亲自下旨,以顾将军那近乎于愚忠的性子,怎么可能抗旨不遵。”庄洛笑道,顾颜楚却仍不赞同:“或许姐姐就能找到别的理由拒绝呢,其实,我也有一个主意”
“不行。”庄洛直接打断了顾颜楚的话,倒叫她有几分委屈: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凡是有损于你的,不论是什么上好的主意,都不行。”庄洛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分外认真。
顾颜楚心虚的低下头去。
她本想着,只要林羡与自己有了不清白,顾颜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的,这么做,不但能让二人之间再无可能,也能让顾颜湘永远深陷于内疚与痛苦之中。
为了能达到这个目的,少不得要牺牲些什么,除了她之外,还有庄洛及整个庄府的名声。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比起对顾颜湘的报复,这些显得太微不足道。
可庄洛却看透了她的心思,并在她说出口之前,断然拒绝,叫她怎么能不心虚。
“可若是姐姐到时真的抗旨了,那该怎么办?”顾颜楚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她若抗旨,贵人定然大怒,轻则叱骂下狱,重则斩首也未可知。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死何其容易?短暂的痛苦一过,再感觉不到其他,可活着却是最为煎熬。”
“太子活着,自然更加煎熬。”
“他煎熬与否,与我何干?我要的,是顾颜湘在深渊中苦苦挣扎。”顾颜楚眼中满是狠厉,倒叫庄洛愣了一愣。
二人一时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庄洛才先开口道:“也罢,若要顾颜湘痛苦,更是容易。”
顿了顿,庄洛似在犹豫,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如今林羡为了哄她开心,想尽了方法,为了寻得些好东西,更是四处乱跑。若是在此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性命有损。顾颜湘照样会内疚痛苦一辈子。”
“可阿羡哥哥是太子,是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顾颜楚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庄洛。
“谁叫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呢。”庄洛苦笑,“这是最好的,也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了。”
“可、若”顾颜楚惊在原地,口中吐出破碎的音节,是因为她不知该怎么组织话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庄洛笑容泛苦,整个人坐在那,却像是被抽去了脊骨似的,没有半分精神,恍若一个年迈的老者,佝偻着残喘的身躯,撑得一时是一时罢了。
顾颜楚的眼圈忽的就红了,上前去抱着他,埋首于他的胸口。
“小阿楚,用阿洛哥哥的方法,好不好?”庄洛仍旧笑着,顾颜楚却宁愿他不笑,她宁愿他勃然大怒,宁愿他责骂自己,也不要他再笑了。
“好过两日我便去东宫一趟,请虞侧妃在贵人耳边说几句,为姐姐择一佳婿。”
庄洛听了,不觉松了口气。
若顾颜楚同意了他的第二个方案,他却真不一定下得了手。
然,虞子兮还没来得及去皇后身侧吹耳旁风,这门婚事,便从天而降。
祁弈秋携着大量珍品入了临安,向东秦帝求亲,求娶的,并非皇室公主,也不是哪位郡主,而是东秦的大将军,顾颜湘。
听到此消息时,顾颜楚正在吃午饭。
“据说贵人当时面色已有几分不好,却仍旧是笑着婉拒了此事。”素音道,顾颜楚点点头。
皇帝拒绝此事是在意料之中的。
东秦国内,论武将,还无一人能比得上顾颜湘,若让她去了西齐,来年两国交战,如此人才,又极为熟悉东秦军队,定然是所向披靡,能将此国灭了的。
再是愚蠢的人,也能够相同此关节,顾颜楚却不解,祁弈秋为何会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
西齐先本就求和与东秦,如此一来,岂非又要将两国放在了对立面上。
亦或是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求娶顾颜湘,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另有目的罢了。
仔细想想,也就这个可能了。
“大小姐在场,也立即拒绝,只是话语较之贵人,难听了些。三皇子却表示并不在意,还说大小姐若是放不下故土,他愿意入赘进顾家,从此改姓了顾。”
“他真这么说?”顾颜楚看向素音,心中惊疑不定。
“虞侧妃的人是这么说的。”素音心中也拿不准,她便是再没见识,也知一个敌国皇子,为了一个将军甘愿放弃身份寄人篱下,实在是一件太过天方夜谭的事。
“司寇大哥那边怎么说?”
“宫里的事,司寇先生能打听到的有限。”素音道,顾颜楚却沉默了下来。
等到晚间庄洛回来之后,顾颜楚仔细问过,果然与素音说的不差。研究起祁弈秋的意图,却又是一筹莫展,只知这件事,将顾颜湘往死亡的深渊,又推得近了些。
第二日,顾颜楚亲自去了一趟东宫,和虞子兮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传来了消息。
皇帝封舒窈为太子妃。
虞子兮听了,只是笑道:“看来今日不巧,阿楚连茶也喝不上,就得回去了。”
“为何?”顾颜楚不解。
“昨儿个晚上,太子大半夜才从御书房中回来,回来时脸色很不好,想必是和贵人起了冲突。今儿贵人赐婚,以他的性子,便是没昨儿的事,也不会同意,更何况昨儿憋了一股子气。今日恐怕便控制不好了,到时惹得贵人降怒,虽不至于要了性命,可是闭门思过,也是有可能的。阿楚想想,太子被人押着回来,却撞上了你即便太子不介意,贵人也总会觉得颜面有损的。况且昨儿的事,只怕也会迁怒到你身上才是。”
“那你怎么办?”顾颜楚皱眉,却有几分担心。
“只是禁足而已,没妨碍的。去吧,别耽误时辰了。”虞子兮笑道,顾颜楚没办法,也只好告辞。
才出宫门,果然便听见消息传来,太子林羡当场顶撞皇帝,责令闭门反省。
叹了口气,顾颜楚上了马车,吩咐去清风楼。
行至一半,马忽的便受了惊,胡乱跑了起来,那车夫控制不住,反被甩了下去。
车厢动摇西晃,吓得素音双手紧抓窗框,把顾颜楚死死护在双臂之间,木秀则是挣扎着出去勒马。见马实在不听话,索性将剑出鞘,把绳索割开,自己却跳了下去,替马撑着车子,不叫它倒下来。
顾颜楚与素音察觉到车子平静下来,便也不敢再呆着,急忙下了车,一下车,却见木秀在车底,吓得素音要去帮忙,却又不敢离了顾颜楚。正不知该怎么办,忽的一双手来帮着抬着车,让木秀能够逃了出来。
顾颜楚把人叫过来一看,衣裳已经磨破了,能清楚得看见肩膀上血肉模糊,不由得怒从中来:“车夫呢?怎么回事!”
“安柔,是我不好。”那帮忙抬车的人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