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顾颜楚想要去追马,江莘生怕她伤着了,连忙给拦着,顾颜楚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队渐行渐远。
“江莘姐姐,是不是阿楚做得不够好,所以姐姐才会生气,才会走了。”顾颜楚望着面前的江莘,委屈得泪水直掉。
“三小姐并没有做错什么,且将军离开,是因为边疆战事吃紧。”江莘笑道。
“真的么?”顾颜楚的眼中还含着泪水。
“属下不敢撒谎。”江莘道。顾颜楚又望向了顾颜湘离去的方向,队伍的影子早已消失,入眼的,不过来往的行人。
“大姐姐还没死呢,何必哭得这么伤心。”顾雨疏的声音传来,顾颜楚回头望去,见顾雨疏站在门边。
那模样,显然是站在门背后许久了,特意等顾颜湘走了之后,才出来的。
“我我只是舍不得姐姐。”顾颜楚低下了头,手指搅着帕子。
“若是舍不得,便跟上战场去,在这里假惺惺的,也不知哭给谁看。”顾雨疏冷笑一声,满是不屑。
或许是她这样的态度令江莘觉得不妥,是以在顾雨疏走上前来时,江莘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道:“二小姐见了郡主,竟不行礼么?”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顾雨疏打量了江莘一眼,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自顾颜湘跟着顾骁霆上战场开始,便在狼虎军中特地设了一队,专门培养有志向的女将士。卢婧雁是其中之一,江莘也一样。
两人都是自小便跟随在顾颜湘身边,情谊不同于常人,是以顾颜湘才放心将顾颜楚交给她们。
卢婧雁来到顾府时,年纪尚小,也始终将自己当作下人,是以对府中的几位少爷小姐,都分外尊敬。
江莘却不同,她在战场上立下过战功,曾被提为亭长,只是不愿离开狼虎军,故而有位无职。
即便如此,她的品级,也是高过了什么都不是的顾雨疏,因而她对顾雨疏,说不上尊敬。
甚至因着顾雨疏出言不逊,而心有不满。
“在下乃是顾将军派来保护郡主之人,若有人敢对郡主不敬,便是该在下履行职责的时候。”江莘冷眼望着顾雨疏,后者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敢如何?”
“二小姐大可以试试。”江莘说罢,将她往旁边一拦,道:“郡主,请。”
顾颜楚看了一眼眸中翻腾着怒火的顾雨疏,十分害怕一般,低下了头,走进了府门。
江莘则是等她走远一些之后,才跟了上去。
待回到毓秀阁,顾颜楚的房间时,江莘才发现屋中除了素音和木秀,其他人都被支了出去,便知道顾颜楚有话要问,站在堂下低眉不语。
“你便是江莘?”顾颜楚斜倚在炕上,膝上摊开了一本书册。
“江莘见过三小姐。”江莘回答道。
“十岁那年,你便加入了狼虎军,如今已有八年了。八年来,你立下战功不少,本可一路高升,独当一方,却始终跟在姐姐身边,做个无名小卒。”顾颜楚笑道,江莘并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只是答道。
“三年前,你为姐姐挡了一箭,差点没命,姐姐考虑着你多年的功劳,本想升你为副将,你却拒绝了,为什么?”顾颜楚的手指轻轻靠着额际,笑着望向江莘。
“因为,属下现在的位置,最合适。”
“合适什么?”
“合适安排狼虎军中,京寰阁人的工作。”
“你倒是老实。”顾颜楚拣了块冬瓜糖扔进嘴里,“这,也是我选中你的原因。”
“江莘但听三小姐的吩咐。”江莘单膝跪于地面,视线始终落在前方的地毯上。
“若是我的命令与京寰阁的命令起了冲突,你当听谁的?”顾颜楚道。
江莘似乎没想到顾颜楚会有此问,愣了愣,继而道:“江莘乃是京寰阁人。”
“敢这么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顾颜楚的双眼微微眯起,已然透露出几分杀意。
江莘仍然跪得直直的,道:“只要与京寰阁的利益不冲突,江莘唯三小姐之命是从。”
说着,从靴中拔出一把匕首,横在了自己颈间,似乎只要顾颜楚一声令下,银白的刀刃便会染上温热的血液。
顾颜楚点点头,并不制止,又问:“卢婧雁一事,是如何处置的。”
“顾将军已然捉到了凶手。”
“哦?”顾颜楚细眉微挑。
为了照顾着她的情绪,顾颜湘在家中,决口不提卢婧雁之事,一面惹得她自责。顾颜楚虽知道顾颜湘一直在跟进此事,奈何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询问。
“顾将军追查得太紧,险些便查到了少阁主头上。少阁主便只得弃车保帅。七日前,顾将军亲自带人,共抓捕八人,令有两人在反抗过程中被杀。”江莘开口道,顾颜楚含笑点了点头:“从今日起,姐姐的饮食起居,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莘道诺。
“还有,今日你做得很好,下次顾雨疏若再出言不逊,直接赏她耳光。”
江莘一怔,不解地望向了顾雨疏,正要问出口,却听素音轻咳一声:“小姐,该用晚膳了。”
江莘知道这是素音在提醒她,便将疑问咽回了腹中。
顾颜楚望着外面的天色,点了点头。
是夜,洗漱过后,顾颜楚便叫众人都出去,往里面让了些位置,叫素音一同睡着。
素音依言躺在了顾颜楚的身边:“小姐心情不好么?”
“为什么这么说?”顾颜楚看着床幔,不解地问出声。
“素音总觉得,三小姐近日来心事重重的。”
“是觉得我心事重重,还是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顾颜楚问道。
“小姐近日来的行为,的确与之前大相径庭,素音不解。”素音望向了顾颜楚,那张分外熟悉的面庞,如今却叫素音觉得陌生。
“我只是不想再委屈自己罢了,人生短暂,如同白驹过隙,我又何必忍气吞声,叫那些厌恶的人得意呢?”
“可,大小姐一直对小姐很好,小姐又为何”
闻言,顾颜楚不由得笑了:“我当是什么呢,原来素音是为了姐姐来抱不平了。”
“素音只是不解。”素音道。
“我本也以为,姐姐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顾颜楚身子平躺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素音听得出顾颜楚话中有话,却也听得懂她现在的语气,便是不想多说,因此也不问。
“阿音。”顾颜楚抱住了素音的手臂,唤出了多年未唤过的称呼,“若是有一日,我成了那罪恶滔天之人,你会不会背弃我?”
顾颜楚问道,尽管她早就知道素音的答案,可是心中还是觉得不安心。
毕竟她遭受的背叛,实在太多了。
重生一世,她才发现,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在美好的遮掩下,是一个个深渊。
所有的人,包括木秀,包括卢婧雁,包括今日的江莘,对她都绝非真心,都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将她推入无边的深渊当中。
一个人活在世上,却没有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何其不幸。
“无论小姐日后如何,都是素音的小姐。”素音道,“当年,若非小姐相救,素音早已死了。这条性命,一直都是小姐的。”
顾颜楚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笑问:“那件事,做得如何了。”
“已寻到两人,只是合不合适,还得小姐亲自看过之后,才能决定。”
顾颜楚点点头,似乎是有些困了,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道:“睡吧,明儿还有得忙呢。”
第二日一早,顾颜楚刚洗漱好,用过早饭之后,便去了伶仃寺。
看着那供着香的无名牌位,顾颜楚有些失神。手中的香燃了大半,她也为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站着。
江莘怕她烧伤了手,正打算出声提醒,却见素音悄悄向她摆了摆手,便只好不语。而木秀,却看见了慢慢接近的那人,便伸手拽了拽素音的袖子。
素音回过头去,虽有几分惊讶,却也是笑着迎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庄二少爷。”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顾颜楚听见。
庄洛见顾颜楚手中的香几乎燃尽,她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不免疑惑:“小阿楚这是怎么了?”
素音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染了几分忧虑:“昨日大小姐走了,三小姐心情便一直不好。”
庄洛闻言一笑:“放心,我来了,她的心情自然就好了。”
说着走上前去,拿折扇挡在了顾颜楚的眼前。
顾颜楚则是装作被吓到的模样,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上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
回首一望,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便映入了庄洛的眼中。
“庄洛哥哥怎么来了?”顾颜楚松了口气一般,见手中的香所剩无几,只觉再插上也不合适,便交给了江莘,让她扔了。
“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听说你们家大将军走了?”
顾颜楚眸中的色彩登时黯淡了几分,只是没精神的点了点头。
“那可就完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