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佩没有被送回去,也不会知道后来宋家被抄家却正好成全了自家爹爹的事,更不会知道自己会干脆失忆了。
而和平的日子总会有的,即使是短暂的。
这个景象对于那时候的岑子佩来说是陌生的,而对于找回记忆的后来的岑子佩来说却是熟悉的。
一片竹林,有小溪,有莲池,有白墙青瓦。这个林子,正是最初梦见过的地方,而那个梦里还有那时不曾有过的东西——她的墓。
被劫后过了几天,岑子佩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日子,她也有试图问过宋君达这是哪里,为什么不会被人所发现,宋君达总是搪塞道:“世外桃源,唯我能知。”
正值春末,气候渐暖,她的衣服已经不够穿了,先前宋君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套花里胡哨的衣服,此番要春末夏初,又要换些衣服,她便想要提个醒。
在小田间劳作着的宋君达,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时不时用毛巾擦汗。这般模样,她来此将近十天,确实是没见过的。
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锄地,想着等他锄完这一列,就问他。
树林里风不大,微微吹着他凌乱的头发,不少头发被汗水粘在他的额头脸上,让他时不时要撩开,免得挡眼睛。
想起前几天她问他白天都去做什么了,他笑道:“我存着的粮食过不多久便会吃完,我得提前种好东西,秋日里也好养活你。”
她想着便是种地嘛,男人做起来应该是轻松的。再加上这么小的田地,也没有几天便好了吧。可是她错了。
要真正亲自看过一个人去劳动,甚至自己劳动,才能明白不易。
这几日理所当然地窝在屋中,读书或是作画,也不会给宋君达好脸色看,心里头还是很怪他。但是想到要入宫,更是不愿,才留下来。
宋君达做的食物不好吃,她也会抱怨,可自己却从没有去帮他。
为什么不呢?
心里头那芥蒂让她止步,让她畏却,她从没有站在宋君达的角度上去思考,而却抱怨他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她的心沉重,脚步却轻盈起来,身着唯一的白衣踏入了这篇泥地,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毁了他一点一滴的成果。
不过几步路,她的声音宋君达是听到了,可是他没有回头,虽然身子明显僵硬了许多,还只是继续锄地。
从怀中拿出手帕,她按住宋君达的胳膊,把手帕放在他的额头,轻轻一抹,额头上的乱发撇在一旁,汗珠停在发间。
手帕没有停下,擦向他的发根,他的太阳穴,他的眉间,他的脖颈······他是唯一一次不用眼睛看她,眼眸直直盯着土地,睫毛像是一把扇子,顺着视线的方向,眼神呆愣愣的。
他的耳边终于最先响起她的声音,清澈而又甜蜜,像是直接说进了他的心底。
“对不起,原谅我。”
一个拥抱,像是花瓣盖住了快要发臭的死水,让他感受清香。
“别抱我,”他想要避开,“我很脏。”
“我和你一样便好。”
她的脸蛋贴着他湿漉漉的脖子,他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嘴在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