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真是个能干的孩子。”长剑女帝露出难得的温柔,将看完的信,交给了瘦削、帅气的银安以南。以南恭敬地接过信,开始阅读自己儿子的成果。晴空模仿柳岸的笔迹,有理有据地提出了琉璃谋害古镜公主的观点:首先陈述自己偶尔发现的惊人秘密——琉璃经过悬空走廊的魔法屏障,其实不需要自己开锁,古镜公主早就通过改造过的魔毯将琉璃变作一个魔法体。而古镜公主其实死于那块魔毯。
“柳岸”发誓忠于女帝,并在信中表示亲眼看到琉璃操纵灵籽的场景。更袒露古镜公主临死时也遗言指证了自己的外甥女,只是被穆熙掩盖。这一切的证据表明,魔音团与琉璃内外勾结,谋害古镜公主。
银安以南放下信,轻轻笑了一下:“但是陛下,这封信的内容,贵族和百姓们都是不会轻易相信的。首先,必须证明琉璃没有经过习学而获得了魔法,其次,琉璃谋害姨母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长剑女帝喝了一口淡绿色的酒,对自己的情夫摇了摇头,“以南,你忘了,琉璃是从可依王国回来的人。那时候她虽然只有五岁,逃过了与她母亲一样被处决的命运,但她可能当时就变成了邪恶的灵魂。可依王国的灭国迷案,一直是阿嘉伦帝国百姓心头的阴影和噩梦,不然,我的霜琴姐姐备受推崇,难道说死就死了?大家的最大的恐慌,就是有恶灵般的力量,带回一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所以,陛下想要琉璃死?”
“我才不会和大家一样,害怕十几年前的所谓血毒,所谓谜案背后的真凶呢!虚妄的幽灵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作用。我的梦想,依然是长鲸军的重建。”女帝说着,如云朵一样,飘下巨大高耸的宝座,走到斜倚在悬铃木做的秋千上的以南旁边,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服。绯夜默默退下。
将秋千立在这个殿里的宝座旁,也算是女帝的创意了。
以南拥住长剑女帝。忽然开始如雷雨暴风般吻她,掠夺她。女帝陷入迷乱。但以南的心里极为清醒。他将女帝的衣服分开,进入女帝的身体,自己则尽情鞭挞着秋千与女帝,在夏末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果然是长鲸军。以南这样想。
与北方军这样的外籍军不同,也与南方军等地方军不同,甚至与飞鹤军、天马军等中央军不同,长鲸军,是阿嘉伦帝国女帝的直属私人军队。以飞鹤军为例,它的现任统帅是穆深,整支军队归世袭贵族穆家和容家联合管理。从征兵到训练,到执行任务,处处收到军部的管理和制约,所有的大臣在理论上也可以发表意见。唯独长鲸军,不仅装备精良,举国爱慕,还只属于女帝一个人,如果女帝允许,可以交给皇太女或者铁月亲王指挥。
但长鲸军已经消失了15年。阿嘉伦帝国也因此遭受重创,几千精锐身死他国,剩余的全部解散或者并入飞鹤军等部队。每次女帝想要重建,都受到所有大臣的阻碍。
然而,如果没有一只私人部队在手,如何像母亲和所有的祖先那样,让穆家等这样的贵族颤抖着俯身跪在地面绝对服从自己的权威呢?女帝在以南的侵略下叫声连连,她支起身体,努力攀附住以南的肩膀,一边盘算着,要证明琉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恶灵,并不难,只要找到当年的一些人作证就可以了。将琉璃推上叛国者的审判席,宣布处斩的时间,魔音团如果真的知道琉璃身上任何关于金羽的线索,就会加快行动的。
以南此刻恨极了这个居心险恶的女人,她丰满的胸部,汗水淋漓的腰肢,仿佛都被权谋充满,而以南对她的报复,是更猛烈的撞击。
车轮碾过巨石铺地的皇宫广场,穆熙身穿便装,在米尔拉的陪伴下悄悄接近。巨大的魔法镜将古镜公主冰棺中的遗容投射到空中。零落的人群依然颇为络绎不绝,用蜡烛、鲜花与祈祷来表达哀思。殉葬而死的侍卫与侍女的家属,更是日夜陪伴在枉死的亲人遗体左右。
穆熙与米尔拉混入纪念的人群,并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释放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泡泡。这其实是一种叫做“结边”的法术,用来屏蔽声音、视线与味道。穆熙此时回忆起包裹厨房墙壁和地板的膜状物,感慨那也是一种更厉害的“结边”。
米尔拉不再前进,站立在一个可进可退、能够增援穆熙并进行警戒的位置。魔法镜中的投射的影像被穆熙暂时冰封住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察觉。而穆熙则靠近了古镜公主的巨大冰棺。透过装饰用的宝石与鲜花,美丽的古镜公主身着淡蓝色的丝绸长袍,美若海神。穆熙双腿一并,右手臂行了一个抚心礼,然后,挪动冰棺的盖顶。夏末依然温暖的空气进入了冰棺,古镜公主的尸体似乎微微地舒展开来,穆熙伸手将她从冰棺中抱起,轻轻放在地面。并先从手指开始检查。
一股微麻的刺痛感从手指传来,穆熙开始没有注意。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无力、眩晕,抬起头来,古镜公主的眼中似乎流下了眼泪,但那眼泪迅速凝结成碎宝石渣一样的颗粒,垂在眼角,让她的脸看起来,分外妖娆诡异。
刚刚看过的几十本魔法书上的禁术忽然从穆熙脑中闪过。
“复活石。”
一种无数灵籽在据称一场恐怖的咒语歌中炼成的宝石。
没错,魔音团的人如此来历不明,身上带有血毒的可依国幽灵,也许靠着复活石的魔力,保持了行动力。
霜琴公主当年从可依国回来,立即被秘密关押、审判、处决,时至今日,连当年参与的人员名单都是绝密。只有她知道真相,可她已经死了。
但是,古镜公主一定接触过霜琴公主。
她知道复活石的秘密。
被困在盘瑶姬力量笼罩的帝女塔中,被垂目长老的魔法阵束缚着,古镜公主只能向死而生。
她将大部分魔法留给了琉璃,但仅剩一点的力量就能如此精准地取得魔音团刺客身上的复活石。
她成功离开了帝女塔。只要被埋进皇家墓园,她就自由了。
这些想法在穆熙脑中闪过,继而古镜公主美丽绚烂又略带恐怖的脸庞发出微光,米尔拉的呼喊声传来,而穆熙逐渐倒地,昏迷不醒。
琉璃一直在等穆熙,今天才是她年轻的生命里,最漫长的一天。柔情蜜意之后,那个男人消失了。然后,辗转反侧里,她安慰着自己,门外似乎有侍女交谈中透露,穆熙男爵今天亲自带人修防波堤去了,那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希望如此。
琉璃渐渐进入梦乡,又在夜半被柳岸摇醒,她惊讶地发现,海星太就站在旁边。
“出什么事了?穆熙男爵呢?”
海星太单腿跪地,“您记得穆熙男爵说过的话吗,请您相信我。我和他一样,都是为了保护公主殿下而存在的。柳岸也忠诚于您的利益。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资格与您说话,我们尊敬帝国的法律,但是情况紧急,作为男人,我选择为了向您汇报情况而受到死的惩罚。米尔拉刚刚赶来传递了可怕的消息:古镜公主复活了。”
“姨母,她怎么会?”琉璃睁大了双眼。
“请听属下继续说。穆熙男爵遭到攻击后晕倒,然后被以协助古镜公主密谋的罪名看押在皇宫。受命看押的是蓝衣军团,也就是天马军的人。自从我们代替他们防御帝女塔,他们就看飞鹤军不顺眼。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有人冒充柳岸揭发殿下谋害古镜公主,长剑女帝陛下派来的人正在赶往帝女塔,要抓住柳岸审问,要将您提审,择日处决。”
琉璃呆呆着听着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但她很快平静下来,所有的往事都清晰如昨,她本来就是帝王家的公主,本来就被命运的漩涡选中。她不该逃避。
面前的海星太和柳岸如此坚定,勇敢,期待而崇敬地望着她。米尔拉推门而进,向琉璃行礼后,对海星太说:“我没有找到银安晴空,暗中替女帝报信的人一定是他。我把穆熙男爵的一些文件和私人物品和收拾好了,我们带殿下走吧。”
“等等。”琉璃命令道。
她缓缓起身,扫视着这三个人。
“感谢你们的忠诚与勇敢,你们是帝国的勇士。我,阿嘉伦琉璃,现在以紫血女帝家族公主的身份,以霜琴皇太女唯一的女儿的身份,宣布与长剑女帝决裂,不再忠诚于她。她才是帝国的叛国者。”
柳岸、海星太与米尔拉惊讶地看着夜色中的琉璃,不由自主地都跪在地上。米尔拉一夜的疲惫、奔波和厮杀,似乎都被忘记,他脸上还有两道血痕,散发出微弱的腥味。
“我宣布,晋升海星太、米尔拉为帝国的男爵,我的贴身侍卫,柳岸为我的女男爵。你们从此可以与我对话。”
三个人被琉璃的魄力所打动,齐声谢恩。而琉璃一一搀扶起他们。
“我们不能离开帝女塔,这里有长剑都不知道的秘密力量。而且垂目长老当年设计的魔法阵恐怕是针对我的。米尔拉,你想办法救出穆熙与我们汇合。海星太、柳岸,你们随我想办法周旋一段时间。——在帝女塔,不是随便能搜出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