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将手里正在看的一本粉红色的书藏在了身后。那是一本讲刺绣历史和手法的书,她正看得津津有味。早饭前,她说出想看这种内容的书的时候,包括柳岸在内的所有侍女都惊呆了。
“男爵,这些书,真的有用吗?”琉璃藏好书,心里有秘密,故意对穆熙热情了十分。
穆熙一脸斗志:“当然了,管理员说了,这是阿嘉伦帝国出版过的几乎所有关于魔法的书,全在这里了。我们那时候看到的现象,这里面一定有解释的。”
琉璃翻开了一本离自己最近的书。边看目录边问穆熙:“这么说,那种现象你是不懂的?”
“属下初步的判断是,吸取鲜血的是一种具备魔法力量的骸骨。厨房里包裹了一层保护膜,是因为厨房里经常会见到鲜血。但这么说来,难道整个帝女塔是一具骸骨?”
琉璃和穆熙不由得同时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墙壁。
“不可能的,因为每月……”琉璃说出这句话,脸一下子红了,穆熙其实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跳得厉害,眼神也连忙飘向窗子。然后才郑重地回过来,看着因为害羞而紧张的琉璃。
“属下明白公主的意思。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看看书里有没有相关的记载。”
“那完了,我们不知要看完关于魔法的书,也许还要看完关于建筑的书。”琉璃看着穆熙尴尬的样子,反而产生了一种有趣的心情。但同时心里的问题抑制不住想要问他。
“穆熙男爵,关于女孩子的事情,你为什么会懂得?”
这下子穆熙的眼神又一次回到了窗子。而且讲过的过程中也完全没有办法看琉璃的眼睛。
“公主,您知道,属下是在在军校长大的。”
“所以呢?军校里又没有女孩子!”
“是的,但在一个完全是男孩子的地方,大家对女孩子就格外地感兴趣,我不是说我自己,是大家。旁边就是帝国贵族女子学院,像雪花公主、冰花公主等等都在那里读书。比如说,我们学校,就有一些,这么说吧,就有一些像晴空男爵那样的人。”“晴空男爵怎么了?”琉璃被穆熙影响,也不由得看了看窗子,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穆熙沉默了,他白白受了20年贵族教育,难道要在琉璃面前说别人的坏话吗?
这时候柳岸端着新的一壶茶走了进来。
穆熙似乎看到了救星,“柳岸,你说一下,晴空男爵怎么了?”
柳岸被穆熙这一问,愣了愣。她早上得知了南塔的旧同事全部殉葬的消息,正在伤怀恐惧,强打精神工作的同时,还要安慰其他的女孩子。哭过的痕迹在她的眼角非常明显,穆熙却忽然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穆熙男爵,您说晴空男爵?”柳岸尝试着确认了一遍。
“是的,你告诉我,晴空男爵作为男人,是不是,有点坏?”
“坏?!”琉璃重复了一遍这个字,似乎完全不能同意。
柳岸怀疑穆熙在说服琉璃小心晴空。他利用自己来做这个工作,让柳岸受宠若惊。这意味着严肃认真、忠于职守的穆熙男爵,把自己看作统一立场的人。但不能说出太严重的话,那样太轻浮。柳岸心里对自己说。于是,她避重就轻地评价了几句,却正中穆熙下怀:“是的,穆熙男爵,像晴空男爵这样的男人,
应该从小就懂得女孩子的心,所以很会讨女人的喜欢,长大了也能骗女人的爱情。”
“对吧对吧!”穆熙终于将目光转向琉璃。因为按照规定,柳岸不能和琉璃说话,她却可以和穆熙说话。只要这句话被琉璃听到就可以了。
琉璃露出怀疑的神情。
穆熙继续解释着,表情认真:“所以军校里就有晴空这种男孩子,专门跑到邻校去看女生,然后把她们的秘密告诉我们。所以我就……”
穆熙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愚蠢的家伙——所以怎么样呢?此刻琉璃已经睁大了眼睛,微张着美丽的双唇,她一定想象了一幅画面,冲动、喧嚣的男孩子们,激烈又带有色情意味地讨论着女孩子的身体,而少年穆熙,或者带着猥琐又向往的表情,或者还闪着痴呆的眼神,就在旁边明白了女孩子每个月要来月事这件事。
天呐,琉璃一定是这样想象的。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完了。
穆熙在心中发出“天问”,他在军校的专业是战略战术指挥,如何让自己落在这么个奇怪的坑里?
连柳岸都抿着嘴向他笑。可能此后他连柳岸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了。
穆熙干咳一下,“所以公主殿下请先看书吧。属下按照规定要在南塔北塔巡视一下。恕属下告辞。”穆熙就这样走了,尽量挺直身体,但觉得自己很狼狈。
柳岸这才将茶壶都放好,然后顺从地望着琉璃,看看她还有什么指示。琉璃歪着头想了想,对柳岸说:“这样,你能不能不让别人知道,让晴空男爵来找我一下?”
柳岸弄不明白琉璃心里想什么,但这个要求似乎不违背任何规定。她点点头,蹲下行礼,然后退出了大房间,带上房门,将托盘交给一个新来的小姑娘。自己步下楼梯。她隐隐地在心里想,穆熙男爵看起来对公主忠诚无比,晴空男爵却似乎是女帝的人。难道琉璃要对晴空男爵使用什么办法?至少通过谈话做一番考验?
这么说,琉璃心里有什么行动?她再也不是静静呆在房间里的犯人了?
想着阿嘉伦帝国历史上好几个从帝女塔里的犯人摇身一变夺取帝位的公主,柳岸似乎嗅到了宿命的意味。
“如果有那样的一天,我应该履行自己的责任,站在琉璃公主身边吧。”
柳岸这样想着,眼泪不知不觉又流泪下来。
只有米尔拉站在门口,柳岸向他点点头,表示要找晴空男爵。
晴空像一道红色的闪电,立即闪现在门口:“柳岸小姐,是您个人的事需要我效劳吗?”
柳岸向他端庄地笑笑,身体退后两步。“是琉璃公主殿下。”
米尔拉纹丝不动,但他在晴空与柳岸走后,立即抓过来一个士兵,让他去向穆熙汇报。
“告诉少校,殿下单独召见银安晴空。”
厄勒乌皇宫前的广场上,彩色的风幡舞动着苍凉和繁华。古镜公主巨大的冰棺,以及30多具小型冰棺安放在这里,被花海包围。“殉葬”的侍卫与侍女的亲人早上依次得到了信使的通知。这样的结局他们已经猜到了,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在广场上嚎哭哀悼。
女帝身披黑色长袍,兜帽罩住了头发,绯夜跟在她的后面。他们穿梭在人群中,听着哭喊声。
许多人默默为古镜公主流着眼泪。没有人说什么。大部分人带着孩子来献花。然后祈祷,然后离去。有人步行而来,游人乘坐马车。广场上人山人海,然后分为小小溪流离去。
比较大的那条溪流,穿过神殿所在的大神宫,穿过帝国贵族女子学院和军校,稍微拐了几下,流向了辛吉街。
辛吉街是蔓都的商业街。好吃的店与舒适的驿站有数百家,从街头到街尾。“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女帝对绯夜轻轻说。
她们跟着人潮,到了辛吉街最大的茶楼。这里除了提供茶水,还有甜米浆、蛋果、烤肉条等小吃。人们的脸上挂着泪水,但气氛轻松了很多。女帝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绯夜出面点了米浆和腌蛋果。
四周的嘈杂声里,每一个声音女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人们想要急切地知道杀害古镜公主的凶手是谁。
人们对霜琴公主并没有遗忘,对琉璃公主在阳台上的飒爽英姿更是赞赏。他们委婉地嘲笑着冰花皇太女的懦弱无能,举出了历史上曾被姨母立为皇太女的一个公主为例,相互讨论着:为什么琉璃不能成为皇太女呢?绯夜紧张地观察者长剑女帝的脸色。女帝缓缓地喝着甜米浆。
“太甜了点,我长姐活着的时候,可能喜欢。”
“是。”绯夜不知如何作答。
“你觉得呢,琉璃能成为皇太女吗?”女帝问绯夜。
绯夜迟疑了一下,“当然不能,夫人。”在外面,绯夜只能这样称呼女帝。
女帝笑了:“的确不能,绝对不能。她之前是犯人,以后也是。她之前成为犯人,因为经历了可依国一夜灭国,经历了阿嘉伦帝国主力军长鲸军的灾难,因为她的亲生母亲是叛国者。以后她是犯人,因为,我可以让她成为杀害古镜公主的凶手。”
“那么,”绯夜无比坚定地说,“她将面临的是审讯,身旁,然后是处决,而不是继续关押在帝女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