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愿意。”
方青的眼睛里，再一次点燃了希望。
八云虫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灵族里论资排辈，每三年一次大赛，实力前五的人被封为长老。长老可以向掌门提出一个请求。你本身就是人类，若你有能力成为灵族长老，便可以求掌门给你释灵文书。得到释灵文书后十天内，你会功力尽失，退化为普通人。”
“那我……”
“今年的比试刚结结束，还有三年。这三年的时间，你能打败所有人吗？”
方青暗自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心的疼痛让她无比清醒。
“我能。”
看着方青离开的背影，八云虫深深叹了一口气。
仲玥出现在八云虫身后，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放她走，你舍得啊。”
八云虫见掌门来了，转身拱了拱手，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这孩子天生是练武的材料，除了那个段冲，我从未见过如此纯净之人。若是她的话，很可能突破九重天。
只可惜托生在那样的家庭里，算是帮她，也算是我自己的私心，所以才会让她成为灵族的人。
可是现在，这个身份让她痛苦。我又岂有不放之理。”
仲玥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着八云虫。
“你试试看，推演她的命理，也许你会不想放她离开。”
八云虫疑惑，掐诀，开启显象心法，在局里布阵，许久许久。
忽然，他手一哆嗦，连忙挥袖打破眼前的一切，可眼睛里，满是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仲玥苦笑：“若她心里爱着段冲，最终就是这样的结局。我可以放她走，不需要她等三年。可是，我不想你看到的那些东西，重演。”
八云虫心中忽然一阵刺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个反噬，有点儿强烈啊。”
仲玥起身，叹了口气说：“以她的能力，三年时间脱颖而出不是问题，若她提了要求，我也只能照办，其他的，你自己考虑吧。”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又反身回来，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八云虫，你是我在灵族最信任的人了。若是有一天，我出了什么意外，阿离和灵族，就拜托你了。”
八云虫眉头微蹙：“你……是算到什么了吗？”
仲玥笑着说：“只看到了一点点，反噬太强烈，我看不到结局。只不过，提前告诉你，以免到时候来不及。”
八云虫躺在沙滩上，觉得人生怎么就这么累呢？
仲玥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早给自己托孤。
而且，最重要的，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忽然，他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阿青，若我阻止，也许在灵族你会恨我，会痛苦，但，那也比死了强，你觉得呢？”
之后的三年里，方青功力突飞猛进，一路突破了六重天。
她的每一次进步，都只能换来八云虫的一次揪心。
“师父你干嘛总是苦着张脸？”方青终于忍不住了，埋怨地看着八云虫。
八云虫犹豫许久，弱弱的说：“你想不想学显象心法，我可以教你。”
方青一脸疑惑：“这有什么用吗？”
“能测算你的未来，让你更清楚地看待万千事物。”
“比如？”
“看看你和段冲的未来，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值得你放弃一切。”
方青莞尔一笑，道：“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结束，那还有什么意思？师父，你今天要出门，掐指一算，出门会受伤，于是你就不出了。也许你避免了最后会受伤的结果，同时，你也失去了这路上的风景。”
看着方青纯粹的眼神，八云虫纠结了。
是啊，他总是在预测未来，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反噬。
可是呢，方青在乎的根本不是结果。她只要一个过程，只要段冲爱她，她就可以抛弃一切。
“可是那个段冲根本不值得你爱啊。”
玉离忽然从旁边跳出来，抓着方青的胳膊，说：“若是他真的爱你，怎么会因为什么狗屁的正邪不两立就退缩。这样的人，不值得啦。”
八云虫联想到自己推演出来的那段场景中的段冲，不由得一哆嗦。
他一手覆在玉离的脑袋上，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玉离傲娇，抓住他的手，啊呜一口咬下去，疼的八云虫直冒眼泪。
方青会心一笑，转身继续自己的修炼。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后，那场大赛上，方青脱颖而出。
原本她的目的，只想要一个第五名就足以。
没想到，一路过关斩将，居然拼杀到了决赛，和八云虫对阵。
不过，还是八云虫更胜一筹，成了五长老之首。
仲玥的表情说不上是开心，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说吧，你的愿望。”
方青端端跪下，笑着说，“我想要释灵文书。”
仲玥抬手，指甲在她的眉心一点，一颗血珠在紫色光芒的包围下，渐渐分离出来。
仲玥左手一抬，在她的掌心出现一张黄色的纸，将那滴血珠放上去，立马融为一体。
“拿着吧。”
方青抬手，那契约就稳稳落在了她的掌心，薄薄一张纸，却有千斤之重。
“十日后，你就会散尽功力，成为普通人。当然，若是你后悔了，只要用内力烧毁文书，灵族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方青跪拜，“谢谢掌门。”
离开的那天，八云虫闭门不见。
玉离屁颠儿地来送她：“虫叔就是舍不得你，所以不来送你，你别在意啊。”
方青笑着说：“我知道，终究是我辜负了师父。有你来送，我就很开心了。玉离，以后你要好好保重，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我会回来看你。”
玉离一脸嫌弃：“十天之后你就是普通人了，有事儿也麻烦不到你了~你就和段道长好好过日子去吧。”
方青泪目，一把将玉离揽在怀里。
自己当初背井离乡，来到灵族。正是有玉离这个好友相伴，才不会觉得孤独。如今就要分离，是如何都不舍得的。
离开了灵族的领域，她终于拨通了段冲的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传来，方青忍住流泪的冲动，笑着说：“段冲，我得到释灵文书了，十日之后我就是普通人了。”
“真的？太好了！！”
三年时间，她以为段冲早已忘了她，或者因为灵族的身份而讨厌他。可这欣喜的惊呼传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没有赌错。段冲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那……我去武当找你吗？”
段冲犹豫了一下，说：“不了，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我们在那里见。”
方青嘟囔：“可是……你是武当下任掌门啊，肩负天下，怎么能……”
“放心吧，方青，等我。”
段冲挂了电话，那语气除了激动，还有些犹豫。
方青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好启程去海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的难受。
终于，在第五天，八云虫找到了她。
“掌门被杀了，玉离也被她父亲抓起来了。”
方青心下一惊，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
八云虫声音有些哽咽：“掌门早在三年前就推演出了自己的命运，她自愿死在自己的丈夫手中，可是，那混蛋，居然还抓了阿离。”
方青几乎崩溃，吼着说：“那个人？为什么？他是掌门的丈夫，是阿离的父亲啊！”
“可是……正邪不两立。而且，灵族隐藏在历代掌门身上的秘密，太有诱惑力了。”
“那阿离呢？现在在哪儿？”
“在玉氏的宅子里。他们代代相传的结界术是针对灵族的，我们根本进不去。”
方青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是天生灵族，我是人类，所以，我可以救她。”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方青看了看掌中的释灵文书，看了看武当山的方向，又看了看玉氏的方向。
闭眼，两行热泪自眼眶中滑落。
她抬手，深吸一口气。
运力，释灵文书在她的掌中化为灰烬。
“阿青……你……”
她再次睁眼，瞳变成了紫色，透露着微微寒气。
八云虫不由得后退，七重天，就这样突破了。
看着方青飞奔而去的身影，八云虫内心一般痛苦，一半欣慰。
欣慰的是，不管是玉离，还是方青，至少都不会死了。痛苦的是，方青那一瞬间的突破，和那瞳孔的颜色，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
放弃了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放弃了与爱人相守的机会。
方青，你，会恨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