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想了想:“那日宜贵嫔禀报皇后娘娘有孕,各宫娘娘都送来了礼物,这尊观音像正是应淑仪送来的,当时太医检查了说没有问题。从那以后,贵嫔娘娘每日晨起都要在观音前念两刻钟经咒祈福,从未间断,算来也有三个多月了。”
三娘沉吟道:“若这样,这麝香味道如此之重,宜贵嫔又闻了许久,早该滑胎了呀。宜贵嫔可有不适?”
锦瑟仔细回忆着:“没有……这几日过了头三个月,贵嫔胃口也好了,连太医都说,贵嫔的胎像极稳妥呢。”
方晔见两个人你来我往说的十分热闹,又事关子嗣,忍不住插言:“三娘,是否宜贵嫔身子健旺,没有受到麝香影响?”
三娘久在深宫,见多了嫔妃争宠智计百出,心下早已有了疑惑,看着皇帝道:“这麝香下的极重,若是宜贵嫔真的每日都要闻上两刻钟,恐怕不到十天便会滑胎了。除非……除非她并非日日都去祈福,又或者,并没有身孕……”
锦瑟觉得十分离奇:“可太医诊断了有孕,今日还说胎儿好好的,怎会有错?”
三娘笑了笑:“你还年轻,哪里知道宫里这许多手段。没有身孕,也可以服药让脉象看起来是有身孕。”
方晔与锦瑟对望一眼,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娘道:“皇上您再赐一尊观音像,重华宫自然会换上御赐之物。宜贵嫔的身子已经快四个月就要显怀了,到时候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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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九月,宜贵嫔却是有些慌了。
她的身孕已经快四个月,恶心不适的症状也都没了,可是小腹依旧平平,腰肢如同以前一般纤细,一点儿也没有凸出来的迹象。
偷偷地差了紫罗私下找人打听,都说女子有孕到了四个月上,早该显怀了,偶尔也该有胎动,她这胎怎地毫无动静?
太医日日来诊脉,却说一切正常。
不待宜贵嫔派人回安国公府,安国公龚仲祺本人却进宫了。
自从太后薨逝,龚仲祺便十分不安。虽然太医院的医案上看不出端倪,但太后病的蹊跷,才不到五十的人,又是细心保养着,却不到一个月就急病没了,这一个月内竟然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自己几次求见都被皇帝挡了……
尤其是发现原先国公府挑选了送进来伺候太后的人一个也寻不见了,悄悄打探到的消息是说全部被送到了皇陵为太后祈福。
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的军中首领,也作为老牌公侯之家的家主,多年积淀的政治敏感让他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意味。
更何况,对皇帝的身世,他心知肚明。以前太后宫里出去的人,也都是他悄悄料理的。去了国舅的帽子,他们姐弟又添了害母夺子之仇,安国公府的荣宠还能保持多久?
安国公与皇帝议完几件军中大事,便行了礼:“自从华年进宫,臣也许久未见过她了。今日她母亲托我带些补品给她,请皇上准许臣往重华宫探望女儿。”
方晔虚扶一把:“舅父客气了。论起来华年是朕的表妹,如今又有了身孕,正是需要多加照顾的时候。若舅母得空,也请舅母进宫来陪华年几日。”说着叫了冯双林:“朕本应送舅父前去,只是等下还要见几位藩国使臣,让大伴陪您去吧。”
冯双林一如既往,一路都笑嘻嘻地奉承着安国公,却只肯说些场面话儿,要紧的消息一句也不漏。安国公试探着打听了几次太后的事,却一无所获,心中暗骂冯双林老阉奴。
到了重华宫,安国公客气道:“有劳冯公公了,您请回吧,您留个小内侍等会儿带我出宫就是了。”
冯双林连忙道:“哎呦,奴才哪儿能当得起国公爷一个‘谢’字!国公爷体恤奴才,那奴才就拿大了,元宝在这里候着,好好地送了国公爷出宫!”
重华宫早就有人来传过话。宜贵嫔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随随便便与别人说,听说安国公来了是又惊又喜,连忙让人备下了茶点,坐立不安地等着安国公。
锦瑟也在一旁伺候着。
宜贵嫔嫌她碍眼:“薛娘子先下去歇着吧,这儿有紫罗红绫就够了。”
锦瑟应了一声,正往外走,门帘子被掀了起来,外头的宫女通传道:“贵嫔娘娘,国公爷来了。”
锦瑟连忙跪下行礼,安国公哪会理会宫女,看也没看一眼便疾步过去了。
一刹那间,锦瑟看清了他的样貌。
身材颀长,略微窄长的脸,一对眼睛如落进了晨星般深邃有光,正是从前父亲的同僚和至交好友,龙琪。
虽说已经年近四十,原来俊美的脸上添了些风霜,却透出了另外一种成熟的魅力。
锦瑟记得,龙琪是在她五岁时来的幽州。
当时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安国公世子,却化名来了西北军中历练,别人一概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京中谁家的子弟犯了错,被打发到了西北受苦。
父亲虽说投了军,可还颇有几分书生意气,喜欢舞文弄墨。西北军中多半都是只爱喝酒赌钱的大老粗,龙琪一来,却是诗画和下棋的高手,父亲正苦于找不到对弈的人,立刻将他引为至交。
就连当年的小薛珺,也很喜欢这个年轻而俊秀、时常给她带了新鲜玩意儿来的龙琪叔叔。
那时候,龙琪还把她扛在肩膀上去摘树上的柿子……
是了……那天应该是母亲和他第一次相见……
她记得,正是一个如现在一般的秋日午后,母亲哄着她午睡,唱了几句儿歌便自己睡着了。她一丝困意也无,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丫鬟坐在脚踏上,拿着一柄绢扇为她们驱赶秋日的小虫,却也困的眼睛乜斜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渐渐的扇子就停下了。
小薛珺瞅了这个空儿溜了出去。
丫鬟们都在各自屋内打盹儿,堂屋和甬道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无。她一路畅通地跑到了父亲的书房外头,想去找父亲玩。
却见龙琪走了出来,“嘘”声道:“薛义满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你父亲。叔叔带你去摘柿子可好?”
她欢喜地又蹦又跳,龙琪见了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扛到了肩头,走到柿子树下,任她奶声奶气地指挥着:“往前一点!不对!过了!再左边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