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双林故意咳了两声，方道：“奴才刚细细盘问了小贵子。今儿一见那丫头跟着明珠来了凌波殿，奴才就派了小贵子盯住了她，原本是想着觑个空子问问情况。结果，就看见她尾随着安国公夫人。而且，还藏在了安国公夫人更衣回殿的必经之路上。”
“后来，龚贵嫔和安国公、小公子都过去了，一家四口在廊下说话。那丫头没法现身，等人都走了，她就……”似是形容不出。
方晔催促道：“就怎么样，你倒是快点说！”
冯双林不敢再卖关子，赶紧道：“小贵子说，她就跟被人抽了筋似的，站都站不稳了，缓了好一会才踉踉跄跄躲到了侧殿走廊！奴才去带她见您那会，怕她惊吓喊叫，就捂了她的嘴。您猜这么着？抹了一手的泪珠子！”
赵永亭奇道：“你是说，那丫头跟着安国公夫人，没见着面，还失魂落魄的躲起来哭？”
“对对，就是失魂落魄！哎呀奴才就是读书少，就是那个劲儿！”
方晔摸摸下巴：“怪道今天她给我化妆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赵永亭的八卦之心又燃起了熊熊火焰：“皇上不想召人侍寝，还能注意到一个小宫女眼睛红不红？”
方晔一脚踢过去：“朕明日就赏两名宫女给你当侍妾！”
赵永亭马上求饶：“您饶了臣吧，我家那个母老虎，啧啧啧……臣有个三长两短，谁还替您办事啊！”
方晔又是一脚：“说完正事你赶紧滚回去，别让柔福进宫找朕哭哭啼啼！”
赵永亭笑道：“谁让您指了柔福县主给臣，打小她就爱欺负我……”
方晔挑挑眉毛：“哦？当初是谁，听说柔福可能被赐婚到广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进宫求朕？”
赵永亭马上道：“臣自然是一切听皇上吩咐。”
方晔“哼”了一声：“按薛锦瑟的性格，既然安安分分在绣房做了九年，从未说过想留在宫中，那定是打算二十五岁出宫的。可突然表露了自己有能力帮我们查太后的事，而且表示她有事需要我出面相帮。那她一定是遇到了一件她没机会或者没办法去做的事。我怀疑，与安国公夫人有关。”
傻子也能看出和安国公夫人有关好不好……赵永亭和冯双林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是感到今日已经多次让皇帝脸面着地，聪明地没有多话。
冯双林很捧场道：“皇上英明！奴才记得清清楚楚，这位苏夫人嫁进安国公府时，说是给事中苏远的女儿，一直养在幽州老家。可是，哼哼，奴才当时就见过苏夫人一面，说是十九，可什么能逃过奴才这双火眼金睛，她至少有二十五了！那走路姿势都不像黄花大闺女！再说，奴才以前可没听说过苏远还有什么女儿！”
赵永亭迅速拍马跟上：“臣明日就双管，哦不，多管齐下，分别派人去查安国公夫人的身份、黄英阿纤的死活，还有这些年永寿宫放出去的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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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和几名宫女一起伺候明珠卸了妆洗了澡，焚了一把静合香，放下鲛纱账，安顿好了明珠，方才去外间榻上睡下值夜。
只是睡不着，又怕翻来覆去吵着明珠，只在黑暗里大睁着一对眼睛。
龚珏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胞弟弟？他只是国公府的小公子，无品无级的，除非太后传召，等闲不进宫的。如何才能见上一面，仔细端详端详他的脸，看是否与父亲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如果真的是，他现在贵为安国公府的公子，看样子安国公待他也有如亲生，自己要怎样告知他真相？身为皇亲国戚，早已养尊处优惯了，又怎样才能将他带回常州？他是否会认自己这个姐姐，认父亲？
锦瑟苦恼地皱起眉头。不过，与原来的心如死灰不同，她感到，她灰暗的人生中，终于有了一丝光明。这一丝丝的光明，就足够点亮她的斗志。现在的烦恼，像是甜蜜的负担。
悄悄翻了个身，又想到皇帝托给自己的事，也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是不是亲生母子这种事，知情人又都死的差不多了，除了当事人自己承认，谁能提出确凿的证据啊。
看来，还是只有从佛堂的地道下手，那里面一定有古怪，否则太后不会防的如此严密。
先得寻个时机，去仔细看看那地道口的锁孔，好去寻钥匙。
机会很快等到了。
这日，午间郡主便嚷着热的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太后和湘嬷嬷哄着劝着才用了一碗冰镇过的鸭肉粥，两三个奶油松瓤卷酥。回了偏殿，便让锦瑟去做一碗冰果子来吃。
冰果子就是用新橙、梨子、红果、葡萄等时鲜水果榨出汁子，混入奶油、蜂蜜等物，放进冰窖冻成冰球，如此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冰球衬着水晶碗，又甜滋滋又好看又降暑。
锦瑟哪敢真的去做，若是郡主娇滴滴的受不住这么多凉食，有个胃滞或是受凉，她几条命都不够搁。便让人去太医院取了些龟苓粉和茯苓来，熬了一锅茯苓水，慢慢搅入龟苓粉，过滤了细沫，倒进各色银模子，在冰窖略放了一刻，凝固以后便脱模倒入甜白瓷碗，浇上桂花蜜端与明珠。
明珠果然不乐意，锦瑟好说歹说，又见这龟苓膏不似以往一股药味，反而花香扑鼻，这才用了些。方闷闷的去歇了片刻午觉。
结果一过未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今年暑热，已经是连着闷热了十来天的湿热天气，不见阳光，处处都是热浪袭人，彷佛空气中都能拧出一把水来。大雨一下，立刻有了些秋凉的意思，连被日光照的发蔫的树叶都变得青翠可爱起来。
永寿宫上上下下心情都很好。
锦瑟的心情也很好。天气炎热，就算是太后与郡主有资格可着用冰的，也常常热到不能安寝。更不用说奴才下人，本来屋子就小，更是难以入眠。
所以，天气骤然凉下来，今晚大家想必都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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