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跌坐在窗棂下，抱着膝盖，深深地埋下了头。
“吱呀”一声，绿雪推门而入，口中道：“对不住让你白跑一趟，娘娘带着安国公夫人去觐见太后了……”
一语未毕，看见锦瑟缩在窗棂下，不由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说着快步走来想扶起锦瑟。
锦瑟无力地摇了摇头，勉强露出笑容：“姐姐费心了，锦瑟无事，想是刚刚坐久了，猛起身有些头晕，这就好了。”说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绿雪满脸担忧，扶着锦瑟到桌边坐下，泼了冷茶，新倒了一杯递与锦瑟道：“你且喝口热茶歇歇，我去端碟果子与你吃。”
说着不待锦瑟出言阻止，便轻快掩门而去。
锦瑟热热地喝了一口茶，是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入口甘醇，她记得，龙井也曾是母亲当年爱用的……
绿雪匆匆到坤宁宫的小厨房，坤宁宫的掌膳余嬷嬷正端了盘带骨鲍螺出来，见绿雪便笑道：“你倒有口福，今日安国公夫人进上了一盒，娘娘爱用，叫国公夫人细细告诉了我制法，我便赶着试做了些。快尝尝可能入口？”
绿雪扮了个鬼脸：“嬷嬷做的有能不好吃的么？绿雪可从未听过！”
又道：“好嬷嬷，司衣局的绣房姑姑在耳房有些不舒服，我瞧着像没用早膳的缘故，好嬷嬷给我装几个，我拿去给她尝尝可好？也让他们外宫的知道知道嬷嬷的手艺，省的他们没见过世面！”
余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道：“你这小蹄子惯会哄人，倒拿了我的东西做人情！快端了这碟子去，别在嬷嬷这里讨东讨西的了！”
绿雪是笑眯眯的好性子，虽说一直只是三等宫女，可和坤宁宫上下都是惯熟的，也不和余嬷嬷客气，便连碟子端了回到耳房，对锦瑟道：“可好些了？正巧小厨房做了带骨鲍螺，是新鲜吃食，你尝尝。”
锦瑟满肚子心事，哪有胃口？只是不忍拂了绿雪好意，拈了一只轻轻送入口中。本是木木的嚼着，不料竟是满口熟悉的味道，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几乎淹没到锦瑟无法呼吸——竟是母亲惯用的方子……带骨鲍螺是西域一带流行的小食，母亲本有胡人血统，喜食奶油等物，又觉外面售卖的带骨鲍螺过于甜腻，因此自制了一个方子，减了雪花糖的分量，却爱加少许切的极细的糖渍橙皮，如此吃起来就既有奶油的香甜，也有橙皮的清香。
锦瑟的唇微微发抖，掩饰着用帕子掩了掩嘴，勉强喝了口茶，感觉到那热热的茶一路灌进腔子，才能让她感到自己还活着。
锦瑟稳了稳心神，感激地笑道：“今日真是劳烦姐姐了，平日里从不三灾六病的，今日许是想着要面见娘娘，心里紧张的缘故。”
绿雪想起自己刚进坤宁宫时也是战战兢兢，不由大力赞同道：“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呢，不过时间久了就知道我们娘娘最是怜惜下人的，你不用怕。”
“姐姐教导的是。只是今日我是侯在这里，还是先回司衣局？我少来内宫的，还请姐姐教我。”
“你别急，歇会子再说。不过我刚才见着松萝几个是带了娘娘平日的更衣之物去的，估摸娘娘多半要和国公夫人一起在太后娘娘宫里用膳了，一时半会应不会回我们坤宁宫。你等会且先回去，我禀告了松萝就是，料想娘娘不会怪罪。”
看绿雪倒是个好性子，年纪估摸也有二十，应是已在宫里多年。虽说只是三等宫女，但转眼就能从皇后的小厨房里拿了带骨鲍螺来招待自己……应该不但资历老，而且人缘很好！
锦瑟就摸出袖子里的一个五毒荷包，诚恳道：“今日多亏姐姐照拂，锦瑟心中实在是感激。姐姐也知道锦瑟是在绣房做事的，别的拿不出手，针线上倒是敢自夸的。这荷包是我新想的样子，送姐姐玩。”
绿雪见是小物件，收也无妨，便笑眯眯地拿在手里细看，只见是緗色宫缎所制，用五色丝线绣了蝎、蛇、蜈蚣、壁虎、蟾蜍，眼睛用了小米粒大小的珍珠制成，俱都胖胖的十分可爱。内中满满的塞了菖蒲、艾叶、丁香、薄荷的碎叶，清香袭人，又可驱蚊。眼见天气热了，蚊虫也渐渐多了，倒是十分实用。
绿雪十分喜欢，道：“好巧的心思！这边近水，昨日睡觉时还听见蚊子叫，那我可不客气了，你可不要心疼！”
锦瑟笑道：“本就是诚心送给姐姐的，姐姐收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还想请教姐姐，这安国公夫人是何人？姐姐别笑话我，我自进宫只在司衣房，除了针线上的事一概不知，只备着皇后娘娘再传召时，万一在宫里行走碰上了我却不识，岂不是大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