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哗然。
环在腰间的手臂跟紧箍似的越箍越紧,月落挣脱无力。惊、嗟、妒、羡、怒、诧、怨……各式各样的目光统统朝她射来,这些刀锋般的目光若有实质,她现在应该已成了一具尸体。
偏那人还嫌不够事大,继续玩世不恭的道:“宴会继续!”
他脚下踉跄似已微醺,下巴搁在月落发顶,半身的重量都落在了月落肩上,月落瞬间感觉自己如同抗了座大山。她咬牙切齿,借着二人紧贴的衣裳掩护,手下暗中使力在玄胤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玄胤吃痛,揽着她的力度松了些许,月落刚想挣脱又被玄胤一把扣在胸前。
“你放开!”月落闷在玄胤怀中,满鼻子的酒气。
玄胤将她扣的更紧,想也不想冷然道:“休想!”
……
月落坐在玄胤身旁,犹坐针毡。
台上虽依旧歌舞升平,却无人欣赏,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扫向她这边,目光滚炙,几乎要将她烧个对穿。
“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啊。”玄临侧头打量她。
玄胤扣住她乱动的手,“皇兄的好眼力岂会猜不出来?”
月落瞧着二人十指相缠的手,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妥,修剪的尖尖的指甲缓慢但有力的掐了下玄胤的手背,他目光深邃的瞧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警告似的紧了紧,便松开了。
“哦?”玄临不再纠结于月落的身份,只是笑着将目光从二人方才松开的手上移开,对玄鸣州道:“十七弟你来迟了。”
玄鸣州端着酒杯,“还望九哥莫要怪罪,十七先干为敬。”他笑容淡淡,却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敷衍,让人挑不出错处。
玄胤遥遥举杯,“怎会怪罪。”
月落犹觉得手上的温度滚烫,玄胤的腰身长的可真好,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没有一丝赘肉的完美腹肌,更何况她方才还在上面重重的掐了一把……
她神飞天外,玄胤不胜酒力,玄鸣州兴致缺缺,玄翌拼命喝酒想着把自己灌醉以免再被排着队提亲,其他几个王爷借口更衣先遁为敬,兄弟几人中只剩玄临偶尔应付一下大臣们的恭维……
总之,所有人心中都各怀鬼胎,早已无人在意这台上究竟是在唱歌还是跳舞,宴会最后由玄胤起身谢酒而宣告结束。
舞阳郡主一早便去骚扰玄鸣州,而索卿云自是去寻明麒轩,四人中只剩明紫同段胭若二人。“明姐姐,”段胭叫住明紫若。
明紫若优雅回身,“阿胭有何事?”
段胭细细瞧着她,妆容精致,姿态从容,当真是看不出一丝勉强,可她却怎么也不信她真能不在乎今日之事。
段胭与她并肩而走,轻轻道:“今日若是明姐姐,阿胭只会伤心却不会不甘心。”
明紫若浅笑着看向她,“阿胭今日也表现的不错。”
段胭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明姐姐何必故左而言他。”
殷嘉兰同姜家三女往这边走来,人还未到,姜俶容娇俏的声音就先传了来,“今日真是瞧了一出好戏,宸王殿下放着燕京第一美人不要,竟看上了一市井女子。”
殷嘉兰屈膝行礼,“见过表姐,段小姐。”
明紫若落落大方回礼,段胭虽面色不愉,但还是保持大家闺秀的风度朝四人回礼。
“段小姐的折腰舞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姜淑容掩嘴轻笑。
段胭不软不重的回道:“终不及表小姐的一曲《平沙落雁》令人惊艳。”
殷嘉兰最恨别人叫她表小姐,面色已经冷了下来,偏姜俶容还在不知死活的娇笑,“殷小姐的《平沙落雁》至少受了太子和宸王殿下的赏,不知段小姐有何封赏?”
段胭面色几变到底是忍不住,“姜家不过一个小小御史,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小姐这样说话。”
姜俶容还想说话,明紫若冷冷打断她,“乌烟瘴气,小小封赏便值得你们这般拈酸吃醋?”
“宸王殿下没看上你,你不也是吃醋,拿我们撒什么气。”姜淑容小声嘟囔。
明紫若不气反笑,她看着殷嘉兰道:“阿兰交朋友的水平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说完提步就走,全然不理会殷嘉兰铁青的脸色。
段胭笑着告辞,紧随而去,只剩殷嘉兰与姜家三女,殷嘉兰狠狠的瞪了三人一眼,“蠢材。”
不同于两位姐姐的低迷,姜椒容笑道:“殷小姐何必生气,宸王殿下可是从未赏赐过任何人,既然赏赐了您,说明您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象。”
殷嘉兰缓和了脸色,姜淑容低头柔和一笑,“说到底一个市井女子,左右不过宸王殿下一时兴起罢了。”
殷嘉兰抬手,姜椒容会意,上前搀扶道:“七日后的秋猎,您还有的是机会。”
月落将玄胤连扶带拽的运送回他房里,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内侍像是集体中邪一般,愣是没一个肯上前搭把手的。
月落的身量在燕京的小姐们中也算高挑,奈何玄胤身高腿长,即便男子搀扶也颇为费劲,更何况是月落这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娇女。
于是当她气喘吁吁的将玄胤扶到他卧房门口时,成功的力尽腿软,被门槛给绊了一跤,月落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动了动这才发现搭在肩上的手沉重非常,她打了个滚从他手下挣脱,仰面朝天了好一会儿,这才通体舒畅的呼了口气。
坐起身恼恨的瞪了不省人事的某人一眼,在大喊了几声“有人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月落不得不认命的重新将人扶起,一步一步艰难的朝榻上挪去。
床榻近在眼前,眼看就要功成,不知怎的月落脚下一软,两人一起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好巧不巧,两人倒下去的位置是她上他下,好死不死,两人的唇也是一上一下贴地严丝合缝。
月落从头到脚脖子都紧张得绷直了,眼珠子木木的转了两圈总算搞清了眼前的情况,她刚刚这是……非礼了玄胤?!
月落双手撑起身,这这这……这可是她十八年人生从未做过的壮举!她低下头,男子沉静的睡颜精致又养眼,长长的睫毛柔化了因太过鲜明的五官而带来的刚硬,一笑就会有凹痕出现的侧颊此刻也光滑紧致,高鼻深目,剑眉薄唇,这张脸可以说是享尽了中原和西域所有的优点。
美色惑人!
月落冷静的分析了下,此情此景若是落在任何人眼中怕都是禽兽之事的形容,她是那蛮不讲理的霸王,而他才是那个可怜的弓……
月落干脆利落的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干脆利落的将被褥往他身上胡乱一盖,再干脆利落的关门跑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绝无丝毫拖泥带水。
听到关门声响起,床上本该醉得一塌糊涂的人却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清明的很,哪里有一丝醉酒人该有的迷离,他看着身上盖得头尾颠倒的被褥轻笑出声,不过一瞬,眼尾的锋芒已经扫向窗外。
“出来吧。”
玄胤半靠在栏杆上吹着冷风醒酒,一边喝着醒酒茶,一边听秦叔絮叨。
他前脚寿宴刚结束,后脚皇后那边就得了信,大意说宸王殿下现在娇客在旁哪有什么心思娶亲,无论哪家的姑娘嫁过去必然是要受冷落的,倒时候怕是牵制不成反授人以柄,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那人建议,皇后娘娘还是先派人来探探虚实,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至于那人是谁,秦叔猜测左不过太子和其党羽英王两人。
玄胤懒懒抬头,面上哪有一丝醉意,“秋猎拟定在七日后,皇后如要派人来,应该就是这几天,一切如常便可。”
秦叔点头称是,“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他暗中搓了搓手,“若是一切太过如常,怕是不太妥当。”
“嗯?”玄胤双眼微阖,声音慵懒。
秦叔嘿嘿一笑,决定帮自家王爷一把,于是他委婉的提示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心腹,那眼神定比寻常人更加毒辣几分,王爷您和月姑娘做戏只做白天,怕是瞒不过去啊。”
玄胤猛地将眼睛睁开,墨绿色的瞳仁散发着精光直勾勾的射向秦叔,秦叔一时方寸大乱,暗忖:莫不是自家王爷实乃正人君子,自己这次踢了铁板,揣摩错了上意?
正是他惴惴不安之际,只见面前斜倚栏杆的正人君子勾唇一笑,声音比陈年佳酿更加醉人几分。
“你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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