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惜一提醒,两人都迅速安静了下来,但都还是气鼓鼓的。
谷晓生说:“我们哪种关系?我们很小心的,吵架都不会当着孩子的面。”
“即使你们以为没当着孩子的面,敏感的小朋友也还是会感受到的,这可能会对孩子的心理产生负面的影响。唉,趁现在有时间,可以详细给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吗?”说完他望了望肖姚。
肖姚迅速知趣地站起来:“你们聊,我去休息区坐坐,绿色信号灯亮了叫我。”
“别别别,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肖博士您千万别走开,欣雯这里还麻烦您给盯着。”汪文静赶忙拦了一下,肖姚只好坐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何专家,您是想知道哪方面的具体情况?我们一直都很注意,知道父母感情不合会影响孩子,尽量都在外面吵的。”汪文静小心地问。
“你们两个人是什么情况,闹离婚吗?平时在家里,在欣雯面前,是怎么相处的?”
“是她一直跟我闹,说她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牺牲那么大,我却什么都没干。唉,她现在工作忙,我也工作忙,我们两个确实有时候顾不过来,但我觉得咬一咬牙也能挺过去,她就非要我放弃工作。我已经尽量兼顾了,基本上从来不出去应酬,连出差都少,尽量能回家加班的就回家加班,公司同事都知道我是妻管严。”
“你少出去应酬就觉得是重大牺牲了?那我呢?我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年纪轻轻就生了孩子,然后在家带孩子带到三岁多,那时候麻烦你了没有?孩子大了上幼儿园了,我才回去上班,几年奋斗下来才又有了升职的机会。你却只想继续过你的安生日子,老嫌我加班,你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何专家,你别看我们这样,但是在雯雯面前,我们一直很恩爱的,就是怕孩子受影响。哎,这一天一天的戴着假面具的生活,觉得我们两个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谷晓生自嘲的笑了笑。
何不惜皱着眉:“没想到你们矛盾已经激化到了这种程度,我完全没看出来,这是我的失误,你们的演技确实很好。我想,之前我们可能都在朝错误的方向努力,我们一直在想欣雯不说话那天发生了什么,但也许导火索不是那一天,而是前几天。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前几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任何事情,任何细节都可以,这很重要。”
“前一天我们吵了一架。”谷晓生懊恼地说,“我说她为什么总要加班到那么晚,就不能跟我一样早点回来把事情带回来做。她说她的工作性质和我不一样,是需要不同部门协调的,回来电话会议的话,欣雯老闹着要陪她,根本干不了活。”
“前几天我在书房电话会议,欣雯冲进来说要陪她演西游记,我把她赶出去了,还说不可以吵,妈妈在做事。天啊,原来都是因为我。”汪文静说了两句就泣不成声了,捂住嘴眼泪决堤似的往下流。
何不惜给汪文静递上纸巾,继续望着谷晓生问:“然后呢,你们还说了什么?”
汪文静哭得已经有点喘不上气了,谷晓生接过纸巾帮妻子擦了擦,一边轻轻安抚着她,一边继续说:“然后文静又骂我自私,只知道要求她牺牲。还说要不是为了欣雯,早跟我离婚了,还说等欣雯长大念中学了就离。不过,我们是在楼下琴房吵的,那时候欣雯已经在楼上睡了,琴房隔音非常好,欣雯肯定听不到。”
“后来呢?”
“后来我就下楼抽烟了,文静不让在家抽烟,抽烟回来我就去客房睡了。不过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先一起送了欣雯去幼儿园,再去上的班,和平时都一样,欣雯看不出来的。”
此时绿光一闪,小欣雯开始进入梦境了。
瞬间整个房间就安静了下来,汪文静连抽泣声都强行止住了。
欣雯的梦境竟然也是水彩画风的,蓝天绿草红花,肖姚看到这个还是有着鲜艳颜色的梦境,顿时觉得还算欣慰。
草地上走来一男一女,和欣雯一起玩,虽然面目模糊,但是大家都觉得那是谷晓生和汪文静。欣雯从地上拔起一朵小花,递给了妈妈,瞬间风云突变,蓝天上布满了乌云,一男一女变成了两个妖怪,撕咬了起来。整个画面变成了黑白的水墨画风,看得人压抑极了。
从欣雯的视角来看,她应该是坐在地上哭泣,却仍然抬头望着撕咬的妖怪。
“肖博士,可以让这两个,呃,妖怪,停止打架吗?”谷晓生问。
肖姚摇了摇头:“我的梦境干涉只能干涉做梦者自己的行为,不能干涉梦境本身。”
“试着让她站起来离开这里。”何不惜说。
肖姚正要开始,突然两个妖怪嗖的一下不见了,画面却还是黑白的。
“等等!先别干涉。”何不惜马上叫停。
只见梦里的欣雯站了起来,开始一朵朵的拔地上的小花。
“欣雯很大可能看到过你们吵架,并且把吵架的原因归结于自己,你们刚才看到那朵递给妈妈的花了吗,现在她在努力拔掉地上所有的花,因为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让你们吵架。”
何不惜叹了口气,接着说:“父母吵架往往给孩子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很多孩子会以为自己是原因。背着孩子吵架被发现,后果又比当面吵架更严重,因为当孩子自己遇到问题时,也会倾向于偷偷处理。反倒是如果吵完在孩子面前有一个言归于好的过程,对他们的影响能小一些。”
“我就应该……早点离婚……,然后接我妈……过来……,干什么还等……念中学……,我也小学……就没……爸爸了……,还不是……好好的……”汪文静又突然悲从中来,精致的妆容已经全哭花了。
肖姚在一边听得心酸,突然发现梦境又起了变化。
欣雯把地上的花都拔干净之后,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彩色球,她开心地边跑边拍着球,所到之处又重新恢复了色彩。地上突然又冒出了很多棵树,迅速的从小芽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她停下来开始剥树,剥下来了很多棕色的树皮。
这是要干嘛?只见欣雯把这些树皮堆在了一起,笨拙而又努力地用它们搭起了笼子,好像是要把那个漂亮的彩球给塞到笼子里。
彩球突然躁动不安起来,并且越变越大,欣雯努力加快搭建笼子的速度,但是却跟不上彩球变大的速度。终于,当彩球涨到更大之后,笼子被撑破了,树皮散落了一地。
这时候彩球好像变成了一个大气球,开始往上飘,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截绳子,被欣雯拽在了手里。气球越来越大,上升的力也越来越大,欣雯把绳子在胳膊上绕了好多圈,可以看到她肉肉的手臂已经被勒得好像一节节的香肠。
但她还是不放手,终于是被大气球给带到跌倒了,小小的身体就这么被气球拖着,在树林间穿梭。
“肖姚,试着让她放手。”
“让气球飞走吧,让气球飞走吧。”并没有什么用。
果然强度低了就是比较难,肖姚这么想着,然后她想起来上次干涉陈老师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失败的。对了,得想个做梦者能接受的方法!
“让气球飞走吧,气球是属于天空的,飞走才会比较开心哦。”
气球终于飞走了,被拖着的欣雯也停了下来,肖姚觉得她一定是在哭,突然灵机一动。
“爬到大树上,可以看气球看得更清楚。”
肖姚刚在脑海里转了一下这个念头,还来不及向何不惜汇报,就看到欣雯已经爬上了一棵最高的大树。远去的气球还是那么鲜艳,但是开始慢慢变小,小欣雯在大树上拼命向气球挥手。
天空中下起了彩色的雨,然后慢慢变成了雪花,梦结束了。
回过神来的肖姚发现谷晓生也在擦眼泪,她觉得汪文静已经哭得要昏过去了。何不惜淡淡地说:“真的过不下去就离婚吧,这样对孩子的伤害反而小一点。现在请两位平复一下心情,和我们一起过去叫醒孩子。”
从梦里醒来的小欣雯还是没说话,乖巧地任由肖姚把设备取下来。汪文静过去抱着她:“对不起雯雯,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不去上班了,陪着雯雯玩好不好?”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不上班会不开心的,就跟雯雯不能去幼儿园和小朋友玩一样。雯雯不念书了,不念书是不是就不会长大,不长大你和爸爸是不是就不会分开。雯雯会乖,不会吵到爸爸妈妈的。”
一家三口抱着哭成一团,肖姚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悄悄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