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明月的孩子才生下来。
又一次被护士误认作父亲,车宝山看到那皱成一团的红色小东西,无奈中却又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好奇,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捧着婴儿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异样。
突然,明月大哭起来。
车宝山刚才正出神,冷不丁被这凄厉哭声吓了一跳。望向明月,只见她那一脸浓妆在十几个小时的折腾后糊得惨不忍睹,此时又是咧着嘴嚎,看着竟有些可怖。
“哎呀,你……你别哭了。听人说月子里不好哭的。”站在床尾的亚乐细声道。
明月闻言,哭得更凶了。
彼此虽有几面之缘,但对明月的情况实际上是一无所知。车宝山回想早先临产,明月竟不找其他任何人来,似乎也可想而知。女人生孩子何等大事,产房里现在却只有自己和亚乐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也难怪要哭了。
对亚乐使了个眼色退出产房,车宝山将孩子交还给护士送保温箱,便问亚乐道:“我知道她叫明月。有个哥哥,叫什么……明仔轩。你听说过吗?”
亚乐点头:“听说过。他是洪乐社当打的红棍,在旺角很出类的。不过一年多前犯事被抓了。好像是因为走私。”
车宝山“喔”了一声。没什么别的兴趣打听了。瞧护士站那边的挂钟,已然是下半夜快2点,便对亚乐道:“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
亚乐闻言,往明月产房的方向瞧了一眼,轻声道:“现在留她自己,不太好吧?”
车宝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对明月又没什么义务,刚才垫了急诊的一系列费用已经够仁义了。只这么想着,瞧见亚乐左眼眶一圈乌青,还是明月打的,车宝山心里倒不免感慨了一下。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再待一阵子,看看有没有别的事。”边说着,边走去护士站借了纸笔,将 call 机号码写给亚乐,“明天咱们再联系。”
亚乐接了号码来,抬眼瞧这比自己年纪还小些的车宝山——他的神色语气如此平和,这样兵荒马乱的一天,亚乐忽觉对方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送走了亚乐,车宝山走回明月的产房。隔着门上玻璃瞅了一眼,见明月似乎是哭累睡过去了,他便也不与她招呼,径自离开了。
第二天起来,许家人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车宝山喝了那碗留给自己的粥,看call机上还没有亚乐的消息,一时也无事,便下楼逛逛。
出了大厦门,旁边便是许阿嬷的报摊,车宝山想打个招呼,却见有个男人正在摊前拉扯。定睛一看,可不是许家的那个大儿子许兴业!
“阿嬷,你就拿着吧!”只见他拉着许阿嬷的手,硬要把一盒什么东西塞给她。
“我不要!你个死仔包。成日里不学好。祸事都引到家里来了,你还好意思回来!”
“阿嬷,您老别生气。欠的钱我都还上了。我时来运转了!在澳门赢了13万呢!这些干贝是孝敬您老的,您快拿着吧。”
是去澳门赢了钱吗?车宝山挑挑眉,出来混果然是这样,三更穷五更富。只13这数字,可不是多么吉利。
许阿嬷始终摇头摆手地不接,兴业懊恼,余光里瞥见立在一旁的车宝山,随即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找死啊?”
车宝山没接茬,抬脚便要走。兴业此时却突然拦住他:“我认得你。你是住在我家的那个小子!”打量了车宝山一圈,兴业粗声道,“我告诉你,在我家里注意点。要是有什么不规矩,我把你手手脚脚斩下来!”
“你个衰仔啊!”许阿嬷闻言,打了兴业一下,气道,“你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上次你惹的事,要不是车仔在,我们老老小小,都要被人家烧死了!”
兴业听许阿嬷提到上次债主上门的事,不禁面露惭色,却仍是梗着脖,瞥了车宝山一眼,再没说什么。车宝山见此,也不多言,只向许阿嬷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许家是本分人家,不想沾惹江湖无可厚非。这兴业无论为了什么捞偏,跟家里再怎么吵闹,到底也有几分孝心。或许,这才是家人吧?不管犯了什么错、惹了什么麻烦,彼此谅解也好不谅解也罢,有血缘纽带缠在一起,摘也摘不清、分也分不开。
自己不也是吗?从斯处来,也注定要到斯处去。车宝山心中胡乱忖着,已走到街尾,抬眼便见杏园茶餐厅。
上次简连锋提起自己曾是洪兴的人。说不定能打听些信息来?
进门坐下,见简连锋正拎了拖把出来清扫刚才食客不小心打翻的奶茶,车宝山又起身打了个招呼。
“车仔来了。”简连锋冲他点点头,并没直接过来,边拖着地边问,“吃点什么?”
“炒蛋多士,加杯冻鸳鸯少糖。”
不到五分钟,餐点端上桌。
“锋叔辛苦了。”
简连锋摆摆手,一瘸一拐地又去柜台那边拿了块抹布擦拭餐桌柜台,真是片刻不闲。
车宝山三两口解决了炒蛋多士,那杯鸳鸯却只是慢慢地吸溜着。四下看看,早午餐之间的时段客人不多,琢磨了下才开口道:“锋叔,我刚才见到兴业了。”
“喔?”简连锋闻言偏过头,“那个死仔包回来了?”
“我是在许阿嬷的报摊前见到他。听他说,在澳门赢了不少钱,已经还上了条数,还买了东西送来给许阿嬷呢。”
“那挺好的啊。”简连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上次的事,真是多亏了锋叔。到底您是老江湖,罩得住。锋叔您以前是洪兴的人啊?”
简连锋听对方形容自己是“老江湖”,动作不由地顿了下。其实车宝山能感觉到,对方也不喜被牵涉进江湖中。若是平时,他绝不会主动提及,现下却免不得要讨人嫌了。
“陈年旧事了。”简连锋手上活计不停,“我这样的残废,还罩什么罩啊?倒是车仔你,上次露了那一手,保定乾坤啊。”
还保定乾坤呢!想来自己冲动一时惹了周身麻烦,昨天又累了亚乐,车宝山脸上讪讪。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平时看你总是匆匆忙忙的。”简连锋一边擦着车宝山对面卡座的椅背,一边问道。
“哈,今天没什么事……”
简连锋见车宝山眉头微蹙地用吸管搅着杯里的鸳鸯,心中会意,干脆在对面坐下:“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喔,没有。”车宝山故作无谓地耸耸肩,“就是同您吹下水啫。”
简连锋见此,叹笑着点点头,默了片刻才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车宝山略微愣了下:都说了对方是老江湖,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人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便直说了:“我听说,洪兴的八指叔要出狱了。”
“是吗?我是不知。不过这么多年,也差不多该放出来了。他的辈分可高,跟老龙头蒋震是黄纸兄弟,听说那两根手指就是为老龙头断的。”简连锋说着,从兜里摸出盒半瘪的万宝路,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随后递给车宝山。车宝山听得入神,下意识地摆摆手。简连锋便将烟和火机收回兜里,复道,“听说当时八指叔被抓的时候,老龙头身体已不大好了。八指叔定罪定了20多年,急得老龙头直接就卧床不起了。唉,要说讲义气,还是老一辈。现在还哪有这样的事啊……”虽是如此说,简连锋望向车宝山,语气却有几分意味深长,“车仔你说呢?”
“您说的是。车仔受教。”
“嗳,哪有什么教不教的。都是吹下水喽!”简连锋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后厨洗了抹布又回来,从兜里将那半盒万宝路与火机掏出来,递给仍是若有所思吸着鸳鸯的车宝山,“这些你拿着吧。烟都不食,人家当你是kid子*(1)了。”
啊?车宝山愣了下——谁会当自己是kid子?此时再看简连锋那含着笑意的平实面容,车宝山竟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有些惶然地接了来,忙忙道谢。
第二天就是周三,八指叔出狱的日子。
虽然天养哥让他不要当天去找对方,车宝山却还是忍不住好奇,一早便去了赤柱。
在车宝山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并没有八指叔这个人物。想是那时候这位老叔伯已经入狱了?联系简连锋的话,倒是个印证——车宝山印象里,亲父蒋震那时候的确已是缠绵病榻。
立在小巴站的候车亭,车宝山点了根万宝路。这里距离赤柱监狱大门有段距离,他倚着亭柱并不起眼。远远望去,只见大队人马已然围在门口,好大的阵仗。
九点钟,只见一个人从门里出来。等着的人群起起伏伏地喊着什么,直传到这边来。出来的那人很快被簇拥着上了一辆黑色奔驰,围着的人也陆陆续续上了停在一旁的轿车与小van,车队呼呼啦啦地从小巴站前经过,竟也半分钟才走完。
不知为何,车宝山突然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待天养哥出来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站在最前面。他会让天养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去旁边电话亭给亚乐的 call 机留了言,车宝山随即去了银行,将保管柜里的劳力士取了出来。
车宝山对劳力士认识不多,只记得小时候天养哥的那只——金色的表链映衬着密镶钻满天星的表面,戴在蒋天养那如铁杵一般的手腕上,与其说是贵气不如说是霸气。而他现在手里的这只,车宝山不自觉地戴上——这倒是他第一次戴,精钢的表链配上墨绿色的表盘与长条形钻石的刻度,几乎是严丝合缝地扣在手腕上,奕奕中却有沉稳如山的气质。
去见八指叔,这份拜门礼应该是够份量了。如此,也算没有辜负了jason的一番心意罢……车宝山果决地将它摘了下来。
(1) kid子:好欺负、容易骗的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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