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塞，小石对着水碗中倒映出的自己发着呆，水影中一个鸳鸯瞳的少年，眼神空洞木然。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是商羊，为什么总会发生这种事呢，上次是断生，这次变成了商羊，这到是底为什么？”
第一次，小时觉得他的认知开始崩塌了，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许多，但他却发现他与这个世界的思想格格不入，仿佛根本不属于被这个世界一样。
但……但是之前的记忆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就像消失了一般，就像不存在了一般。
他到底是谁呢？
是廉收……是断生……是商羊……还是与那段逝去的记忆有关的一个名字。
“我到底……是谁呢？”
小石轻声嘟哝着，睫毛缓缓垂下，清秀的脸上带着忧伤。
“他……他们又来了！”
“快……快跑！”
“不……别踩我的孩子…”
“放开我……放开我……”
一连串的尖叫声将小石从思索中惊醒，抬头望去，夕阳已经沉入大半，之间刚刚还和自己一桌坐着的人已经尽数向满是空隙的草屋逃去。
他们连滚带爬，有的不幸摔倒，被人践踏着，鲜血脑浆顿时流了一地。人们依旧在拥挤着、奔跑着、潜逃着、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平民塞不比神殿，这里没有规矩，没有法制，没有道德。小石刚到这里时，就曾被这里人的眼神吓到过。
他们具都双目血红，无论老幼男女。那是野兽看待果腹食物时的眼神，充满着饥渴与嗜血。
这里因为打仗斗殴而死人都是常事，但尸体从来不会停留太久，只需短短一刻钟，就会马上有人拖走，煮熟，吃掉。
有幸的，小石第一次来，就吃到了那煮熟的人肉，是飞廉从一群如野兽般抢食的人那里偷来的。
而小石还差点让一个手指盖给呛死，咳嗽了好久才将那个亮晶晶的东西吐出来，还因此被辱收一阵数落，说他浪费食物。
辱收还盯着那滩混合着呕吐物的手指盖猛咽口水。小石一点都不怀疑，若不是他在这，辱收一定会捧起那堆呕吐物，全部吃舔干净。
小石，也就是商羊的回归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以商羊的性格本就不这么引人注目，别说是在这个如史前般，每个人都不择手段拼命的想活下去的平民塞了。
而商羊在这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
“砰……轰……”
小石身前的木桌被人猛的踢飞，碗里一口没来得及喝的脏水随着碗的破碎而撒了一地。
听到这声响，那些拼命逃跑的人更加恐慌了，尖叫声，哀求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即便平民塞的人大都如野兽一般，但是小石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就像狮子遇到更大的天敌一样的恐慌。
小石见此快速起身，正想与他人一样拥入人群中时，一只比正常人大出两倍的手紧紧勒住了小石的脖子，将他拖着向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石立刻呼吸堵塞，头憋得通红，双手并用不断掰着那双粗大手掌，奈何却一点用处没有。
小石脑袋一片空白，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人们都说人将死时脑海中会闪过过往的一切，与最在乎最亲近的人，而小石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恐惧，如深渊般的恐惧。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小石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就在小石即将断气之时，那双手总算松了下来。
小石重重摔倒在沙地上，他剧烈的咳嗽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眼前的景物早变了样。
小石面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双峰，两山之间呈内凹状，双峰中心处，此刻火光冲天似是在锻造什么兵器。
小石一眼便认出来，正是他那晚苏醒时所在的那个乱葬岗。
而小石四周是乌央乌央的人群，他们无论男女具都穿着破布短衫，屈辱的跪在地上，头埋的极低极低。
这些人正是从平民塞里抓来的居民，而飞廉与辱收自小石被抓之前，便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石与那些人一样跪倒在地上，用余光瞄着，估摸着在场的人数，似乎有万人之多。
“怎么这么多人？即便是神殿为祈雨而做的活人献祭，也没有这么多人啊，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小石眉头紧锁，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一场迟来的，他逃避不了的屠杀即将开始。
“叮……”
清脆的声音传遍四野，直钻进小石的耳朵里，这是锻造锤击打在石砧上发出的声音。
“叮……”
声音此起彼伏，但却很有频率。
“叮……”
声音第三次响起，除小石外所有人的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
“叮……”
“第四声。”小石在心中默默数着，只觉着声音便如那双峰一样熟悉。
“叮……”
第五声后，人群颤抖的更厉害了。
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似是过了十分钟之久，只听那双峰中心处传来清亮的男声，声音里透着兴奋、渴望与邪气
“带十个人上来试试。”
仿佛是宣判一般，话音刚落，数名身体魁梧的肌肉男已经手拿砍刀拥进了人群。
十名平民塞俘虏被带离了人群，小石想抬头看一下，但却因人群太多看到不真切。
又是一段不长不久的等待，随着一声惨叫，一切又回归了寂静。
“一百人。”
清亮的男声再次响起，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感。
这一次一百多人如畜生一般被轰赶了出去，他们被连踢带踹着，带向那个未知的所在。
他们的尊严被践踏着，他们都灵魂也即将被污蔑。
惨叫，又是熟悉的惨叫，寂静，又是未知的寂静。
四周乌央的人群颤抖的更厉害了，头也几乎低到了土里。但却无人逃跑，无人喊叫！
为什么不逃呢？
小石也跪在那，头尽量低着的同时，眼睛仍旧瞄着前方。
“喂喂，商羊……”
身后有人叫他，那声音极轻，显然是怕上面的人与四周的俘虏听到。
小石转过身，来人正是飞廉与辱收，只见二人匍匐在地面上，不断的向自己做着口型。
“逃，快逃。”
“啥？”
小石也轻轻出言，却一时不明他们的意思，只能懵懵的看着对面的两人瞎比划。
“快跑——你们快跑”
山上再次传来了声响，只是这次变成了女声，声音里透着焦急与害怕。
“快他妈逃！”
那女声响起的同时，辱收也大吼起来。下一刻小石只觉双手被两人同时牵起，辱收在前，飞廉在后，箭步之间，已经跑出十米开外。
“有人逃了，快追。”
身后三名肌肉男已经追了上来，预期的逃离场景并没有出现，小石、辱收、飞廉三人很快被牵制住了。
三人被捆绑着带到一座石台之上，那石台位于双峰顶处。岩石临立，形成一座巨大法阵。一块红纹矿石漂浮在那岩石中心处，散出刺眼的血光。
而那血光之下正是一具具没了生气的尸体。
小石三人被迫跪在法阵一侧，等待着接受审判。不远处的石洞里火光冲天，世界上最伟大的锻造师正在打造一件神兵，一件可以逆天刹神的神兵。
“五百人。”
山洞中再次传来男声，仿佛是因为离近了，已不似刚刚那般清亮，但犹能辨出声音出自一个少年。
小石三人跪在那，这一次他们等待的是血腥，他们在那双峰之下看不到的血腥。
只用了须臾几分钟，五百名平民塞俘虏被数名肌肉男驱赶了上来，他们具都跪在石台中央，聚拢着。
他们神情麻木，面如死灰。
手起，刀落，随着惨叫声。
他们的双手双脚纷纷被砍断，断口处汩汩流出鲜血，他们开始被拖着围着法阵绕起圈来。
一圈接着一圈，血液瞬间染红了法阵，浸湿了地面，使得整个法阵更加腥红。
他们的血液快要流尽之时，那些肌肉男才停下来，退到了圈外。那些肌肉男几乎是跑着离开的，显然他们也怕极了这个法阵。
红纹矿石发出蓝色光芒，将那五百人包围起来，接着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无数光点从那五百人身上抽出注入矿石，然后以矿石为媒介直向那石洞而去，霎时间，那石洞中立刻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
五百人的身体同时倒下，没了生气，就这样没有预兆的同时死去了。
小石一时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身体更是不自觉的打起颤来。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即便他曾亲眼目睹最亲的人被活活烧死的可怕场景，也不似现在这般恐惧过。
他恐惧的不是这可以同时收割数百人，数千人性命的可怕力量，而是恐惧他面对此情此景的心态。
那是一种极度兴奋，甚至有些变态的感觉。对于如此多人的死亡，他此刻竟觉得无比开心？
这样的心态有伪他的一向为人，他怎能不恐惧。
“一千人。”
石洞中再次传来男声，人数还在不断叠加着，若这样下去，峰下的一万多人很快便会变为这个法阵的食粮，变成与这五百人一样的尸体。
“住——手”
小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两个字，将他狠狠的抛向了石洞，更是警醒了那个异常开心，嗜血的自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