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疑故意打了二舅一拳,背着他就往医院跑。进了医院,赵不疑就把二舅放下。陶朱公捂着眼眶,疼的龇牙咧嘴。
偷偷瞄了一眼门外,发现没人跟上来,三人才放心地走上电梯。宋磕巴的病房在三楼,是医院的豪华套间。见到赵不疑等人,宋磕巴有些吃惊,等陶朱公从门外闪进来的时候,宋磕巴更是撩起被子就要跳窗。
陶朱公见状忙说:“老宋老宋,我不是来要债的!”
宋磕巴一怔,半条腿已经悬出窗外,赵不疑一个鹞子翻身跨过病床,把宋磕巴牢牢拽住。
宋磕巴脸上阴云密布,愤愤地说:“猴子,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侯三忙解释道:“磕巴你先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宋磕巴拽到病床上躺好。赵不疑使了个颜色,让陶朱公看好病房大门,方才细细地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宋磕巴听了连连点头,转而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也不是欠债不还,只要等着南宋沉船的事儿结了,我肯定连本带息还给你二舅。”
陶朱公在门口,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可别开空头支票了,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你只要一出大门,准被郑天蛟的人做掉。”
赵不疑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争执。在陈述了事情的利害关系之后,宋磕巴方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明白。原来,宋磕巴之所以向陶朱公借钱,就是为了南宋沉船的挖掘。浪岗山南宋沉船规模巨大,单凭宋磕巴的家底很难完成这次挖掘,于是他就打了歪主意,先以挖掘西汉大墓的由头向陶朱公借了一大笔钱,又把这笔钱挪用,用来建造打捞船。最后导致盗掘西汉大墓的经费不足,最终毒气泄漏,酿成惨剧。
这次事故,让宋磕巴彻底破产,如今他的唯一希望就寄托在南宋沉船上了。为此,他还将浪岗山海图卖给了包括郑天蛟在内的三家盗墓团伙,为的是填补资金空缺。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让宋磕巴苦不堪言,也引来了郑天蛟的追杀。
只是宋磕巴万万没想到,陶朱公居然是赵不疑的二舅,如今医院外是想置他于死地的郑天蛟,病房内是恨不得扒他皮的债主陶朱公,宋磕巴如泄了气的皮球,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侯三这时候站了出来,他先是走到病房门口,拍了拍陶朱公的肩膀:“我和老赵是兄弟,按理也应该叫您一声二舅。老宋是我的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如今老宋欠了您钱,就等于我欠了您,您放心,就算是老宋跑了,我侯瘸子是跑不了的。现在郑天蛟的杀手就在外边,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先把老宋救出去,再商量怎么把钱还给您。”
侯三这番话入情入理,陶朱公也颇为动容。良久,说道:“算了,既然是我大外甥的朋友,咱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再慢慢筹划挖沉船的事。不过说好了,沉船挖出来,我要拿走五成!”
当下说定,侯三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衣物,把宋磕巴乔装打扮一番。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件青铜器,上面一张怪兽青脸、夔龙纹遍布四周,不是别的,正是从邱江月母亲那里顺出来的齐公簋。
赵不疑看了一眼齐公簋,火冒三丈:“你个死瘸子,谁让你偷出来的!”
侯三忙解释道:“我就是借来玩几天,之后会还回去的!”
赵不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着,回头我跟你算账!”
赵不疑心里明白,当前第一要务是把宋磕巴救出医院,甩掉杀手,所以不便与侯三纠缠,只得强压怒火,拽着宋磕巴的胳膊往电梯走去。
刚出医院大门,侯胖子三步并作两步,率先夺门而出,手中擎着齐公簋,凑到那几个杀手面前:“各位大哥,看看我手里的东西,这可是价值连城的老物件啊!”
杀手的注意力被侯三吸引,而侯三故意用身体遮挡着他们的视线,赵不疑和陶朱公则簇拥着宋磕巴往外走。其中一个杀手眼尖,从侯三的胳膊缝看到有人出了医院大门,一把推开侯三,怒吼道:“给我站住!”
宋磕巴被喊声激得一愣,随即拔腿就跑。那杀手一个拳头打在侯三脸上,侯三身形一歪,齐公簋骨碌碌从他手上滚落,侯三贪财如命,顺势躺下,用双腿接住齐公簋,低头一看,齐公簋完好无损,方才松了一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杀手根本没理会后三,快步飞奔追赶宋磕巴。宋磕巴也不是吃素的,三两步钻进轿车,赵不疑和陶朱公随即跟上,踹了一脚油门就跑。侯三见状大喊:“哎!等等我!”
说罢,轿车一个甩尾停到侯三跟前,侯三一个箭步窜上车,随即绝尘而去。那几个杀手再回头开车时,赵不疑他们已经消失在街巷之中。
轿车上,宋磕巴满头大汗。夕阳照耀在他的面部,从他的汗珠中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这些杀手是谁啊?我还以为是你派来的呢。”宋磕巴对陶朱公说。
陶朱公一脸不屑:“杀了你?哪有那么便宜,想死也先把钱还我。”
宋磕巴憨笑一声:“哈哈,好说好说!咱们四人小分队一到浪岗山,满地的宝贝随便拿!”
赵不疑和侯三对望一眼,一脸无奈。的确,这件本来跟他们没关系的事情,由于发小和二舅的关系,也只能被卷入其中。前途未卜,二人心中不免惶惑。
宁波市已经很危险,众人不敢久待,当晚驱车赶往港口,老西儿已经准备好船只,整装待发。
侯三半路下车,买了四碗阳春面,一碟醉蟹。蟹盖一开,满车腥气,众人纷纷掩鼻,只有侯三奉为美味、大快朵颐。
正吃面,赵不疑冷不防抛出个问题:“二舅,你是怎么和老宋搭上线的?”
陶朱公被问得一愣,旋即看了看宋磕巴,宋磕巴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讲。陶朱公放下塑料碗,缓缓说道:“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你不是这行业的人,现在既然入了行,就跟你讲一下这里面的关系。全中国的地下盗墓行业,分为’南段北吕、东姜西郑’。其中盘踞北方的势力,最雄厚的便是吕家。我在80年代入行,跟着吕家老爷子走南闯北,在安阳的一处商代大墓遇见了宋磕巴,那时候他的嘴皮子还比较利索。”
宋磕巴撂下筷子、接过话茬:“接下来的我讲吧,你二舅当时正要开盗洞,可是发现这座商代大墓的外壁很薄,如果贸然炸开,碎片会崩进墓穴、毁掉里面的古物。我和吕家二公子是酒肉朋友,那次盗墓我本来是去瞧热闹的。因为我年轻时在;雷;管;场工作过,二公子就问我咋办,我当时就想了个主意,用五层厚毛巾包住□□,按钮按下去的时候,爆炸声震彻山谷,这座商代大墓瞬间被炸了个大盗洞。等烟雾散去,我们进去查看时,发现文物完好无损,都是这厚毛巾的功劳。”
陶朱公抢着说:“从此以后,宋磕巴和我就都在吕家做事,直到98年,吕家二公子因斗殴入狱,牵出了盗墓的事,我们就各自逃亡。”
赵不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那时候好几年都见不到你,原来是跑路了。”
陶朱公点点头:“恩,因为这件事,你姥爷去世的时候我没在身边,你母亲非常记恨我,从此对我都没有好脸色。”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赵不疑心里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似乎冥冥注定一般,把他推向那无底深渊中的南宋沉船。
“老陶,咱们那时候关系多好啊。”宋磕巴面带笑容。
“废话,要不是你小子没谱,在西汉墓搞出了事故,咱们也不至于撕破脸。”陶朱公冷冷说道。
一声叹息,对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