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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残蚯》 二、双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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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想起了孩子小时候的情景,因为家里的条件差,小明硕七岁的时候,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上学。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从小就喜欢和大人聊天,有着与其它孩子不一样的成熟。

    但是,那每天骑着车子上学的孩子,即将失去左腿,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快乐的生活了。想到这,妈妈自顾的流下泪水,那是只有作为母亲,才能体会得到其中酸楚的眼泪。

    医生见这位母亲迟迟没有回答,随后说了一句:“要不你先考虑一下,我还要接待下一个病人。”

    “不用考虑了,医生,做手术吧。”这句话就像是自己拿着刀,亲手割断了儿子的左腿,但是,她只能做这样的决定。

    而此时的小明硕却什么都不知道,天真的他一直认为,只要到了大医院,什么病都能治,自己的腿很快就不会疼了。

    他躺在了刚刚被安排好的病床上,好奇的看着病房里的每一件东西,他还是头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头一次住这么松软的床,从来都是住火炕的他,感觉什么都很好奇。

    妈妈看着仍然童心未泯的小明硕,心头百般滋味,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孩子说出事实。

    小明硕见妈妈似乎有心事,疑惑的问道:“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的病很严重?”

    妈妈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本来她打算晚一点告诉孩子的,如今可能要提前面对了。

    “小硕,妈妈跟你说个事。”

    小明硕疑惑的看着妈妈,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种犹豫的表情。

    “你的腿疼是因为得了骨癌。”

    小明硕虽然小,但是他却知道癌症代表着什么,他们村的整天放羊的老王头就是这样死的。

    “妈妈,那我还能活吗?”小明硕有些忐忑的看着妈妈。

    “医生说你已经创造了奇迹。”

    “我跟别人不一样?”王明硕问。

    “不一样,肯定还能再创奇迹。”妈妈轻声说。

    “再创?”王明硕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很轻松地对母亲说:“咋创?你就说吧。”

    妈妈强忍悲痛,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比如这支坏腿不要了,也能同正常人一样学习和生活,这就是奇迹。”

    短暂停息后,王明硕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坏了就割下来,不要了,省着疼。”

    孩子越是这样懂事,反而妈妈越是感到悲痛。“剩下一条腿行吗?”

    “行,不行有啥办法呐。”王硕说完,伸出小手为母亲擦泪。

    “我的孩子!”妈妈搂住儿子,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所有的压抑在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那种撕心哭声,不是别人能够想象的到的。

    2005年快到元旦近了,这本是新一年的开始,人们开始憧憬着新的一年能够给自己带来好运,而此时的王明硕却刚刚手术完毕,新的一年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恰恰相反,他失去了自己的左腿。

    母亲坐在床头,看着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儿子,期盼着他能够早早的醒来。

    其实母亲并不知道,小明硕早已经醒来了,他第一时间就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左腿没有了,那里空空荡荡的,预示着未来的自己再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自由的驰骋在今后世界里。

    麻药早已经失去了效果,虽然他还打着止痛针,但疼痛却是避免不了的。

    他曾多次微眯着双眼,偷偷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他发现短短的几个月,母亲苍老许多,也清瘦了许多。

    他决定自己一旦睁开眼,一定要把微笑带给母亲,省得他伤心。

    想到这,小明硕睁开了眼睛,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伤感,却把第一丝笑给了母亲。

    母亲看到儿子醒来了,同样露出欣喜的笑容,当然,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微笑是假的,那不过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谎言罢了。

    这种谎言无需去拆穿,因为那是亲情、那是关爱,那是一对母子对爱的另一种诠释。

    然而,有句古话像是一种魔咒,他每天都在诅咒着世人,想要将一切的不美好,带给那些不幸的人。这句古话叫做,祸不单行。

    七天后,王硕的眼睛开始变得昏暗,他感觉天快要黑了,虽然他尽力的想看清阳光下的一切,但是,却仍旧躲不过黄昏后无尽的黑夜。

    他失明了,连最后的黄昏都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便陷入了永生的黑夜。

    那一年王明硕十岁;那一年他失去了左腿;那一年他告别了光明;那一年他们欠下了很多债务,那一年他们卖掉了自己的家还债,一切都是那一年。

    同样的那一年,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从此音乐在他的心中开始了萌芽。

    因为没有了家,从北京回来后,他们被迫住到了奶奶家。

    虽然手术是成功的,但是他还是要进行定期的化疗,有一天,他化疗回来路过一家琴行,琴行内传出悠扬而又深远的二胡声。

    那种声音对双目失明的王明硕来讲,像是有着莫名其妙的缘分。

    “妈妈,听一会儿。”王明硕让母亲停下轮椅,听那琴店传出的二胡声。

    “真美!”王明硕称赞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他路过这家琴行时,他都会逗留一番,也就在这时,一颗音乐的种子,悄悄地埋在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深处。

    他终于忍不住让妈妈推着他,走进了那家琴行。

    “想学二胡吗?教你不收费。”店主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每次到了店门口,都会驻留的残疾少年了。

    “谢谢。”王明硕欣喜地接过二胡,左推右拉,一张琴弓在两弦间游走,发着吱吱嘎嘎的声响。像婴儿第一声啼哭一样的不和谐,然而那也是一个艺术生命降生的鸣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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