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深头痛欲裂地醒来，因为脑部肿瘤的关系，酒其实已经很久没碰了，因此他是昨天八个人中喝的最少、也是醒的最早的一个人。
韩深可以确定自己是躺在一张单人病床上，一米八八的他因为没有脱鞋，脚已经抵到了单人病床底部的挡板。这种病床他一度非常熟悉，前赴后继的病人们平躺、翻身、坐卧，甚至会在床褥中合力睡出一个凹槽，一动不动地躺着的时候，仿佛就像是卡在了宿命里。
房间并没有开灯，但也不是完全漆黑，根据周围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可以推测昨晚一起喝酒的人都在这房间里。
头痛并不陌生，反而因为酒精的作用，韩深觉得自己仿佛灵魂出窍，飘在上空俯瞰自己。这种感觉也并不陌生，刚发现脑部肿瘤那年，他几乎就在医院度过。肿瘤在小脑和脑干中间，并不符合可以执行手术的条件，他就靠着放化疗的治疗方案，在病床旁吐了晕，晕了吐；仿佛把灵魂抽出来从旁看着自己进放疗的机器、一次次静脉置管，疼的就是另一个人。
那个时候是真的想活啊，总想着身体好点了还能回去做交易。父母亲人是早就不在了，投资交易是唯一能让他感受到外界刺激的事情——靠着自己的逻辑和信念，在混沌中与无数交易对手碰撞。谁想着神经衰弱、失眠、头疼、呕吐……身体越来越差，最后就住院治疗了。但住院那一年多，并非没有快乐的时候，是那种由衷地笑意从心里泛起的快乐，而不是杠杆放得好、时点踩得准的得意。他想着，或许是找到比投资更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了。
但是那一年，发生了让他很难过、很后悔的事情。基于全球信用的金融体系逐渐崩溃，交易系统的服务器陆续关闭，公司也停止运行。人类要去寻找“第二家园”了，可是他的家在哪里呢？他本来以为自己就会有个家了……
韩深的头更疼了，这几年他已经不允许自己有太过激烈的情绪——情绪解决不了事情，只有冷静可以。他闭上眼开始调节呼吸，试图加快平复自己，灯却突然开了。
刺目的光线有时候比声响更能唤醒睡梦中的人。周围是此起彼伏的不满抱怨，宿醉的酒鬼们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要一头扎进梦里。韩深单手捏着太阳穴，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靠坐在了床头。
走进来的是沈镜和陈默，沈镜依然一丝不苟的穿着他的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夹，像是巡查病房的主治医生——实际上他还真是。陈默则换了身灰色套头连帽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有些新老交杂的深色油污，跟昨天淡的像个影子的一身黑判若两人。显然他师父不在，整个人轻松很多。
“都起来了……”沈镜好笑地用病历夹敲敲离他最近的病床。这还真是一个硕大的病房，塞进了十张床位而仍显空旷。众人捂着头做起来，陈默已经依次分发矿泉水和一些花花绿绿的药片了。
“我这边要配合朗峰做一些大家上飞船前的准备。今天开始，你们除了水，不能再吃其他食物。先把陈默发给你们的药吃了，晚点回到这里输液。”
众人一边蒙圈地喝水吃药、一边四处打量。说是病房，其实是因为放了十来张病床，仔细看天花板和地面，才发现这就是个地下防空洞。
“这是战前修的地下急救医院，是人防工程中的医疗救护工程，就在咱医院下边儿。”沈镜解释完，开始催人，“抓紧时间，吃完药跟着我去见两位严阵以待的大佬。”
地下，十几米外另一个房间的朗峰和刘德福，突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
——
众人脚步虚浮地跟着沈镜、陈默来到十几米外的一个房间。一进门，就感觉来到了朗峰的地盘。正对门口几台硕大的计算机正在飞速运算，黑色的电子屏幕上字符串正在飞速跳动。计算机左侧有一台纯白色的装置，看来像是一台普通的ct机，对于神经内科主任的沈镜的病人们来说，大家见怪不怪。计算机群右侧，则是一张工具台，桌上、地上散落着一些零件、设备和工具，陈默很是识相上前坐在了桌前脏兮兮的转椅上，宣明了所有权。
“坐，都坐嘛。”刘德福依旧热情地招呼大家。
房间空地上，歪歪扭扭的摆着几张塑料凳，依稀就是昨天天台吃火锅众人坐的。于是，这群衣服上还飘着隔夜火锅味儿的各路人马，随意捡了凳子坐下。
朗峰眉头依旧紧锁，双眼布满血丝，像是彻夜未眠，“方舟计划我们也只筹备了四年，也是因为机缘交合认识了刘德福和沈镜，让我能够一些想法去尝试。一来我上不了飞船，二来即使能去，我也不想在飞船上老死或者在冷冻仓里躺尸。方舟计划不一定成功，但是如果你们重新醒来，我们三人希望你们答应我们每人一个条件。”
朗峰接着说道，“我的条件就是，你们每个人要和我签订一个人身契约：如果方舟成功降落，如果大家重新醒来——我会要求你们完成一件事情来获得自由。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卖身契。”
众人脸色一变，肖央却喊了一声，“沈教授？”
“噢，肖央不用签。”
其余七个人：？？？
“为什么？因为他未成年？”丁丁弱弱地问了一句。
“不，因为他是金主。这所蓬荜生辉的医院和医院地下的方舟基地，以及方舟建造和起航需要的大部分资金和物资，都是他提供的。”
“什么！还能带资进组？”蔡一难以置信地反问。
“嗯呐。”央少得意洋洋地回答，“千金买个自由身，不行么。”
其余众人默契地鼓掌，“资本的力量……”
因为肖央的对比，大家对这条不敢有异议。毕竟，大家都觉得把自己卖了，不，把所有人打包一起卖了，也值不起央少风投方舟计划的钱。
刘德福依旧笑眯眯，指指自己和陈默，开口道：“本来老头子我、幺女、徒弟，三个人也有点门路活命，但是三年前幺女那个什么女团公演大巴翻车了，害得我幺女成了植物人，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这下走不脱咯。正巧碰到沈医生搭桥，认识了朗教授，少不得技术入股带个路……”
刘豆腐的话说的云里雾里，大家却没有去深究，毕竟注意力都被“幺女、女团”吸引过去了，简直是信息量爆炸好吗！
“刘老，容我打个岔，亲闺女？不是干的？”宋抓嘿嘿笑着，小心翼翼又八卦兮兮地问道。
刘老头不高兴了，“怎么着？不信啊？刘辛，cindy！听说过没，你们不是女团受众，不知道我幺女有多火！看过她节目的举个手？”刘老头挑衅地问。
结果，除了一脸莫名的肖央和向轲、冯翅，其他人都鬼畜地举起了手，并从对方的恐怖表情中见到了自己。
宋抓：“小姐姐们很可爱啊……”
丁丁：“我还给cindy应援过……”
蔡一：“嗯，我得跟客户有共同话题……”
七月：“室友每次都外放，吃外卖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众人看向举手的韩深。
韩深也惊诧自己鬼使神差的举手，“那什么，那几年杠杆上的猛，动不动几个亿的波动，心理压力大，看点不费脑子的么。”
其余众人再次默契地鼓掌，“资本的力量……”
野路子飞船计划也有风投和技术入股，带资进组什么的真是无处不在啊……
再次鼓掌，资本的力量！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