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像一坨行尸走肉,让脱衣就脱衣,让躺下就躺下,任凭别人摆布,脑子里却在梳理他所了解到的关于阿尔法菌群的一切。
阿尔法菌群是近百年来最伟大的“发现”,没错,是发现而不是发明,因为人类从没能凭空创造过这种“生物”。距离人类发现dna双螺旋结构已过去近千年,但阿尔法菌群竟然会在如此晚近才被发现,让许多研究者一度认为它是人造之物,直到现在仍有许多人保持这种观点。
生物体内共有五种碱基,配对组成基因密码,确切地说,只有四种碱基构成了遗传物质dna,记录生物的一切信息。它们两两相对,三对组成一组,一组可以理解成一个字母,一串字母即对应一种氨基酸,而多个氨基酸的组合即是一种蛋白质,这就是dna转录蛋白质的映射过程。蛋白质左右着人体的结构和外形,甚至主宰着人类的情绪和行为,而这一切又源自于基因。
截止到当前的发现成果,菌群携带有共六种dna所没有的碱基,它们可以生成至少三十种全新的氨基酸。菌群拥有远超病毒的基因入侵能力,其基因编辑效率超过所有的人工手段。当植入人体后,如果菌群显示出活性,会积极与人类本体的基因库合作,接替局部的转录工作,生产出许多全新的蛋白质,改造人体机能,产生许多神奇的功能。
林悦余用“变幻莫测”来形容菌群,盖因它的几个特性完全无法解释:
第一,相同的原液在不同人体中的表现可能会完全不同,甚至在大多数实验体内根本不会产生活性。也就是说不会出现基因表达,而被当做一般代谢物被排除体外,似乎某些特定之人才会受到眷顾。
第二,菌群在所有动物和植物体内都不会产生任何活性,只有人类这种“万物之灵”,才可能引起它的兴趣。
第三,菌群非常难以培养。和自然法则相悖的是,使用传统的培菌方法培育菌群,它并不是逐代进化,反而是逐代退化,到10代之后干脆失去分裂能力!这也是“人造假说”的依据之一,试问自然的生物又怎会违背进化理论?
众妙目前开发出的成熟菌群被命名为“西格玛型”,对身体各方面机能有较大改造效果。又根据侧重方向不同,以偏重骨骼、肌肉、脏器划分而分别命名为i型,ii型和iii型。当然,基于菌群的第一点特性,产生的实际效果可能跟这种划分差别巨大。
林悦余坚信,通过定向进化,在西格玛型之上,一定还存在更高级的菌群形态。她和容小真暂时勾画出两个层级,暂命名为伽马型和β型,并对其能效做出大胆预测。基于菌群的第二条特性,她认为菌群对复杂的神经系统和精致的大脑结构情有独钟,但西格玛型对两者的改造相当有限,所以伽马型可能主要作用于神经系统。而如果更进一步,菌群可能直接改写基因,深入人体内各种分化等级的细胞核内,所以β型将直接改造基因。
当然,这些还只是假设。
甚至,她还提出第四种层级存在的可能:那也许是与思维相关的领域。人类为何独获垂青?真的是因为大脑吗?黑猩猩的脑部结构跟人类并没有根本性的差别。但人类拥有自我意识,独一无二的思维能力塑造出超越众生的认知水平。这会不会才是人类独得青睐的原因?
如何培养菌群是一个禁忌话题,本初在窃取的资料中得到了答案——**育菌。
只有在少部分能够激发菌群活性的人体内,才能刺激菌群横向繁殖,然后以特殊手段提取原液。
即使不考虑道德层面,这也是代价高昂且效率低下的方法。
那位教名冗长、曾被短暂关押在地底牢房的少年,很可能就是为了培育进化型菌群的实验体。这也是来自于林悦余的理论预测:在极少数人体中,菌群可以实现“正向进化”。如果真能培育出β菌群,那就有可能开辟出全新的培育方式,比如——亲子遗传。
说白了,人类的dna如果能继承菌群的那些全新的碱基对,就可以用生孩子的办法遗传给后代了。
全身包裹严密的工作人员把本初扒的一丝不挂,要求他在各种检测设备中滚过来滚过去。手表当然被上缴,耳廓式外挂智脑,身份认证芯片,视网膜屏幕也被摘除,连藏在头发里的丝状脑波增幅天线和后耳皮下的辅助ai单元也都没藏住。最后,他被整个浸入淡绿色的组织液中消毒,半麻醉效果下,仍能感受到那股要命的窒息感。从液体中被捞出来之后,才最终完成检查。
穿上柔软贴身的衣物后,他才重新找回文明人的感觉。他被关进一室一厅一卫的牢房,卧室只有一张单人床,客厅挨墙放有一张餐桌和两把木椅以及一个投屏设备。内部装饰充满浓浓的性冷淡风,让他连打开投屏的**都没有。
餐桌表面是一整片隐藏式屏幕,用两根手指连续敲击就会点亮屏幕,显示出几十道可供选择的菜式。手指点到具体的某道菜,那道菜便“升”起来,在桌面上展现出近乎真实的影像。
本初只点了一个混合蔬果沙拉,就把自己扔到床上。
他知道,一定是林悦余出于她那奇妙的直觉,把自己选中为培育进化菌群的载体了。
等着他的也许是极其险恶的过程,和各种变态的实验,他却已忍不住跃跃欲试。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不妨提前想想,自己还有哪些通关筹码。
不一会儿,客厅传过一声“叮”的提示音。本初爬起来走进客厅,墙面上无声打开一扇小门,他点的沙拉直接从小门里的传送通道送出来。本初胡乱吃完,敲开小门,把残杯剩盏又丢了进去。再回到床上,眼睛一闭便进入黑甜梦乡,竟是一夜好睡。
第二天一早才六点的光景,与本初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的另一个房间内,近二十位男男女女,穿着千篇一律的宽松白大褂,或站或立,大多神态拘束。他们明显分成两个圈子,隐隐有对抗的意味,而两个圈子的中心则分别是林悦余和容小真。两位美女的衣着也明显不同,容小真的工作服被改成了贴身的“风骚版”,林悦余则压根儿没穿工作服,而是穿了一套白色的小礼服套装。
相比于两位美女的随性,负责讲解研究进度的助理科学家可就惨多了,他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容小真喊停,站在沉浸式投影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投影中呈现着密密麻麻的各类图文数据,其实并不适合人眼的直接观察,但是立体结构可以同时投放最大的数据量,而且可以将数据之间的关联性最大程度的体现出来。林悦余和容小真都有投屏的控制权,两人比快似的争相往后翻页,其他研究员根本跟不上这种速度,反应最快的也最多只能看完半页的信息。但作为当前众妙风头最健的两个科学家,谁都不会怀疑林悦余和容小真远超常人的观察和记忆能力。
数十张页面翻过,对“剑师”菲奥雷尸体的所有检测信息被全部展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