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妈的!”
田峰又狠狠的骂了两声——手持式电浆发射器,这种东西是怎么带上“章台”的,谁她妈说“章台”的安保系统是特级的?
电浆弹无法闪避,会在一定范围内自动锁定移动物体,直到击中目标物为止。如果不是有“经理”这个替罪羊,后果不堪设想。
田峰跨过焦黑的断木,冲进草坪,发现“经理”面目全非,只勉强看得出一点儿人形。草坪边缘,一次性的电浆发射器被遗弃,核心的控制组件在发射的瞬间就被烧成一堆废渣。
不远处,动力引擎的震颤声响起,紧接着一驾飞车冲天而起,冲开浓密的树冠,飞出“章台”,没入都市闪耀的霓虹中去。
把飞车开进“章台”?田峰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这还是权限的问题吗?难道“夜未央”的安防系统被整个的摧毁了?
他忽然觉得,面对这样不择手段的准备工作,他的阿尔法菌群,丢的不冤。
田峰完成身体检查,从核磁共振仓走出来,已经是当天的中午。事发后田峰根本顾不上伤势,当夜众妙、军部和市政三方面的人组成临时联席,聆听他的述职汇报。会议之后,则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问询。回到众妙,他又要和各方面的专家浪费口舌,几乎要被挖空记忆,极尽所能回溯冲突当晚的所有细节,以期提供蛛丝马迹。
被林悦余按进共振仓的时候,他恨不得在里面美美的睡上一觉。
“左臂的前臂骨27%创面损伤,造成3厘米长的骨裂;后背创面深6毫米,表面碳化,所幸没有伤到脊柱。这些对你都是小伤,真正麻烦的在这里。”
林悦余在他的胸腹之间划了一道,“你植入西格玛i型的时间不长,刚刚形成的融合器官还相当脆弱。这种时候,在实验环境里逐步熟悉新器官的功能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像你这样粗暴的在实战里验证,结果可以想象。”
“过去的10个小时,我已经在不断反省了。”田峰无奈的摊开双手:“所以,可以直接告诉我后果吗?”
“后果就是新器官被你自己烧糊啦!神经系统也还没适应电流攻击,从右臂到腹腔的所有神经,反应速度降低8%到12%。当然,你对自己的身体足够了解,曾经不知道多少次跟死神擦肩而过,这点儿小问题,大可不用放在心上。”
胸口下方还火辣辣的疼,右臂比骨头裂了的左臂还无力,田峰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如果幸运,他只是回到了三个月前刚刚植入菌群的起点,倒霉一点儿的话,他可能从此丧失桀骜细菌们的青睐。
看着他严肃皱眉的样子,林悦余哼了一声:“我建议你马上去做细胞小分子靶向修复,那套设备你用的比我还熟。等下的例会你不用参加了,我自己应付那几个老家伙。”
一小时后,林悦余咬着一颗新鲜的水蜜桃,站在田峰面前。水蜜桃是实验室外墙的树木培育的,是她科研之余的小创造,本人特供,严禁他人采摘。
吞咽着丰沛的汁水,林女士的声音显得含含糊糊:“货虽然被人劫了,以长庚的地位,不会做要回保证金这么没品的事儿吧?”毫无疑问,她关心的仍旧是自己的研究经费。
长庚的反应速度和其他几方一样迅速,早在田峰传回消息之初就介入进来。对保证金只字不提,而且还额外附送己方的情报:长庚派出四位干练的执勤人员交接货物,凌晨一点半在“章台”的负一层被发现,身体受创严重,集体陷入昏迷。根据四人的口供,他们是在下层空间被伏击,和田峰遭遇的显然不是同一批人,但其中一定有高级别的改造人。由于无人死亡,回传的生命信号又定位在“章台”,长庚的应急系统才没能及时告警。
犀利的手法,完整的闭环。
最先列入怀疑的是反抗军——“裁决战争”虽然一度让当地化成一片火海,直到现在毒素还残留在那片土地上,不屈的民族却由此而被锤炼的越发坚韧。一百多年来,全球政治生态几经变革,两河地区却始终对外界抱持敌意,反抗军始终是恐怖袭击和圣战思想的贩卖者。但从细节来看,下手的人缺乏必要的军事常识,不像职业军人,除非是有意为之来混淆视听。
然后是那些民盟组织,少数人打着民主旗号愚弄大众,想的却都是自己的私利,声势越大的越是待价而沽,只要利益足够,今天还满口公平公正,明天就能拥戴特权。不能否认,确有那么几个心怀远大的理想家,这些年细细耕耘,积累起一定资本。但民盟组织一向手段软弱,如何能策划出如此雷厉风行的行动?
某些与长庚集团有龌龊的顶级财团也被纳入怀疑对象,真正的大财阀无不拥有忠诚的暴力机构,若真是利益攸关,即使开罪众妙背后的势力,也一样敢铤而走险。有人戏称当今的政治环境是“财阀时代”,真正掌握世界的是那些站在顶端的财团,真实的掌控力甚至超过绝大多数曾经存在过的国家,“多国时代”里,也只有极少数国家拥有全球影响力。
政府里甚至有人把月球基地也拉进了怀疑名单,月球基地宣布独立于联合政府以来,地球上这唯一现存的“外交关系”就始终处于冰点。
“昨天拉回来的那具尸体中,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林悦余吞掉最后一口桃汁,手指捻着湿漉漉的桃核,斜睨着他说:“你还好意思管那叫尸体?全身水分蒸发95%,碳化率比我的前车盖还好。小余从他脑袋里起出了身份芯片,比你带回来的另一件‘战利品’还惨,早上交给超算所了,快有分析结果了吧。”
所谓的另一件战利品,是那柄电浆发射器,除了制造枪管的合金,没有一点儿回收价值。
田峰感激的点点头,说:“请容许我离开一会儿,我去超算所问问进展。”
“不用了,他们派人来了。”
林悦余背对着大门,把桃核准确丢进两米外的回收洞。她眨了一下右眼,实验室的玻璃门向两侧滑开。没多一会儿,穿着白色大褂、面容呆滞的研究员就走到了门边。
“我们找到了一点线索,林博士,如果您不介意,请容许我、容许我接入投影设备。”年轻的研究员掩饰不住紧张,眼睛看着林悦余双脚前的地面。
林悦余把“好笑”写在脸上,在来人脸上扫来扫去,直到对方耳根都红起来,才仰着头说道:“还真让你们扫出点儿东西来——接进来吧。”
显示墙上出现一团黑漆漆的立体投影,乍看上去像是一团烧烂了的橡胶,表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孔,看得人汗毛倒竖。
“正如显示中的,芯片被瞬间几十万伏的高压电流熔毁,内部被瞬间击穿,那些细孔就是一个个被强行开辟的放电通道。”
画面变成一道横切面,内部结构同样一塌糊涂。“显然,内部的破坏一样彻底,不过我们发现了这个。”研究员用手指做多点拉伸的动作,3d投影被进一步放大,一颗表面光滑的椭球形物体十分醒目。
“这是一个陶瓷结构,高18毫米,赤道直径只有一毫米。据我们分析,它的内部存储着最重要的身份信息和权限信息,外围芯片通过无线信号和它通信,并为它供能。”画面再次变成横切面,展现陶瓷椭球的内部。“很遗憾,它的内部也被彻底破坏了。但是,这种破坏是因为外部通信异常而引发的自毁设置。也就是说,芯片一旦没有通过厂家认可的方式被移出或遭遇强力破坏,陶瓷核心就会自毁,不泄露任何技术细节。”
研究员叹了口气:“纳米级电路的技术还原工作,我们所一直进行的不顺利,还造不出这么精密的小东西。我们调查了全球所有的业内团体,只有一家公司有能力做出这种东西。这家公司成立于5年前,技术实力雄厚,目前虽然规模有限,但已经对行业产生很强的冲击力。”
林悦余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见研究员已经讲完,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博士,能为您解说,我、很荣幸。那个,超算所竭诚为您服务,愿和贵所的友谊长存。”一旦离开自己的专业领域,研究员那股腼腆劲儿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