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礼》 第十一章孤身从戎

    乘着车辇在皇宫内行过一段路程之后，车辇停下，小官的声音再次响起，“郡主，到了，还请郡主下车……”说着，帘幕被人缓缓撩起。

    我举目，正好看见前方车辇已经缓缓驶离，而一旁，兄长正拢袖站在那里看向这边，而匪昭也已经下了车，正走向兄长，我连忙起身下车，快步朝着兄长走去。

    兄长见我过来，转身缓缓朝着身后的院门中走去，见我跟上来，他淡声道，“待会儿宜妹不会同我们坐在一起，若是她中途叫你出去，你可千万不要随便答应……”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那边，匪昭听见，凑到兄长身边，轻声询问，“为什么不准姐姐跟着宜表姐出去？”

    兄长不搭理他。

    匪昭讨了个没趣，又凑到我旁边，“姐姐，为什么宜表姐要找你出去？”

    我侧头看了看他，扯出一丝干笑，“你再这样多话，兄长大概会叫你出去……”

    匪昭闭嘴，哼哧哼哧地跟在兄长后面。

    一路尾随兄长来到陛下设宴的琼林殿，周遭皆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华章彩服穿林过道，所到之处，许多人都对着兄长拱手打招呼，“安陵君阁下，有礼！”

    “见过安陵君阁下……”

    “安陵君幸会……”

    对于此，兄长他老人家一概端着那张天衣无缝的笑脸回应，“客气！”

    “有礼……”

    “彼此……”

    我看着领先我一步的兄、弟二人，想了想，故意放缓步子，与身后的明月拉近距离，边走边轻声问道，“段子韶可在后面？”

    身后明月亦悄声回道，“回郡主，段公子在后面，不过其他几名新秀都在一起……您……”

    我步子不乱，侧身往后看了看，又再次追上兄长。

    兄长的座位，安排在王室嫡宗之下的首座，他的邻座，竟是兰郡王世子！

    兄长落座后，世子兰泽率先拱手朝兄长打招呼，“安陵君有礼……”

    兄长亦回礼，“世子有礼……”

    我行过礼后，对他后侧的兰仪道，“兰姐姐有礼……”

    原本端坐在位上的兰仪起身，朝着我回礼，可是目光在触到我身后之后却停顿片刻，之后便坐回座位一言不发。

    我落座之后，不着痕迹地看向身后，隔着一条过道，那里坐落的是兄长门下的客卿。

    其中李三也在里面。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作为兄长的门生出现在人前了。

    就在前几日，李三忽然来告诉兄长，他不愿意参加什么举贤会，决议从军。

    我那日就坐在堂下，也是自身份揭露之后头一回与李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我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堂上的兄长。

    兄长一如既往地将随意搁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敲打，过了一会儿，才道，“嗯……其实，你这样说，本君并不意外……”

    那边，李三微微垂着头，忽然抱拳道，“还请安陵君恕罪……”虽是这样说着，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承受之后一切后果的准备。

    兄长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神情莫测道，“唉？你不必如此，事到如今本君也不妨同你说句实

    话，打从那日你一展身手之后，本君便知道你的志向所在，入行伍对你李少临而言，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话说到这里，兄长停了停。

    堂下李三亦抬头看了兄长一眼，我偏头盯着兄长。

    那边，兄长轻笑一声，露出些许笑意，看着李三道，“不过少临，本君很好奇，既然是迟早的事情，那为何你会这样着急？陛下琼林举贤宴会后，哪怕你不愿意从家族之愿入政坛，作为成郡新秀、本君门生，你也会比旁人多一分重量……”

    兄长朝后靠了靠，继续道，“人人都有你也有，虽不会占多少上风，但也不至于落了下乘，但若是人人都有你却没有，你、可知这里面的差别？”

    李三没有说话。

    “在你下定决心之前，本君还要提醒你一句，你如今作为成郡新秀在京都名声大噪，说句实话，除了你本人确实有些真才之外，更多的要得益于当下的时机，时势造英雄，但失去时势之后呢？你可有想过？”

    李三神色犹豫，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最终却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我想了想，轻声开口，“其实，待琼林举贤宴会过去之后，你再去入伍，不是更好吗？”

    李三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我一眼，神情再次恢复淡然，他淡声道，“多谢郡主，但李誉心意已决，”顿了顿，他拱手朝着兄长行了个大礼，朗声道，“还望安陵君准许……”

    兄台眼中情绪一闪而过，只见他凝眉打量李三一瞬，抬手拂了拂，道，“不，你不必如此，也谈不上什么准许与否，你既然心意已决，本君也不便多说什么，少临好自为之吧……”

    顿了顿，兄长再次开口，“不过，念在李家的份儿上，这次琼林宴你还是与其他人一起去，到时候你要作为兰家外戚还是陈将士兵，都随你……”

    李三颔首，“谢主君……”

    兄长皱眉，“不，既然你已经不再是我座下，那么也便不必再叫这主君了……”

    “少临……”正在我兀自出神之际，兄长平缓淡漠的声音从前方响起，他道，“你过来见见兰世子吧……”

    此刻距离举贤宴会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模样，是以场地上虽然高朋遍地，但也极为散乱，大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并未各个就位落座。

    李三得令，离了座位来到前方，兰泽与兰仪表情各异地打量着近些时日以来声名大噪的李三，兰泽将把玩在手中的折扇轻轻搁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对李三道，“你是叫李誉吧？说起来我们可是嫡亲的表兄弟了，只是一直未曾得见，前些日子还听母妃提及你，等举贤宴会过了你得空了，就到郡王府来住住，母妃她很想你……”

    李三微低着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清他此刻是何等表情，只听得他用近乎平淡克制的声音道，“谢世子……”

    兰泽微笑不语。

    相较于兰泽的亲切热络，兰仪的态度一直淡淡的，虽说依照我与她为数不多的两次接触的经验看，她大概就是个心性淡漠的人，但这种场合，细较起来，多少还是有些疏离。

    好在李三对她亦没有多少计较，待与兰泽寒暄一番后，他再次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忽然，琼林玉树那边，响起一阵十分喧哗的声音，“看，那是谁？”

    “天呐，是段先生来了！”那边，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一人看着错乱的玉树另一边，忽然站起来，满脸惊喜道。

    我闻声回头，也转身看向身后一大片琼林处，只见玉枝交错之间，有一道青白相间的身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