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城县衙临时议事厅内,陆清娴丢给颜良一个重大任务后,翩然远去。颜良便开始紧忙着手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与陆清娴虽然敲定了一些事,但总要有个章法,才好与司徒家那小公子回禀一声吧。要调动全城百姓积极性,就要先顺了民意吧。而这如何顺民意,自是要先处置甄诺那个祸害,以泄民愤吧。“斩杀”两个字好说,可这如何斩如何杀。自是不能同武将那般一两句话定罪,再咔嚓一声干净利落人头落地,那这就叫“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啦。对,先写个声讨檄文,替民声讨,顺应天意“斩杀”,以泄民愤。接着来一段慷慨激昂演说,最后再出一帖奖励补贴告示。对,就这样。理清后,颜良便开始铺纸、执笔、沾墨、落笔……咚,第一笔没落成,便被门外急骂声折断。
“他娘的,援军呢?小爷我绕城半圈连个人毛都没瞅见。颜良…颜良…。”未进门便能听到暴怒声,这嗓门、这中气十足爆脾气,不用猜便知道是谁。
果然,不稍片刻,三个英姿挺拔的少年走了进来。此时三人衣着染血,面含怒气,几日来经杀战厉练沉淀下来的凛气更盛。三人中易怒的凌云统更是湛人,一进门直冲桌边,带鞘的剑身“咚”地一声,落与桌面,“颜良,说到底怎么回事……援军呢?”
颜良早已熟知凌云统的脾气。以前都在京都,年龄年仿,一喜武一从文,虽无深交,但各个世家间自是多少都有交际的,所以并未有多大反应。颜良抬头看了眼凌云统,又看向他身后较为沉稳的司徒曜和夏侯致,两人都有怒色,看向他的眼神也极为不善。颜良无奈摇头苦笑,他就知道陆家没有一个是省心的主,都是十足十的坑货。关于援军吗,他是该好好说上一说。颜良顶着无比明媚笑颜,好声好言请三位爷坐好,一字一句交代事情经过。颜良边说边观三人的面色,果然跟他初时反应一样:震惊地无法反应,平静地无法回应。心底无端生出几分窃喜感,还好没出息的不止他一个。
司徒曜三人被震惊住了是不错,但三人心底震惊的内容却不一样。
凌云统呢,内心小人捶胸跳脚,“我操,又是那个小混蛋。惹事的本事一次比一次大,敢惹的人一个比一个绝。”可不是吗,连续惹了阿曜两次。这次更狂,直接来个了谎报军情,冒充朝廷军官,直接藐视上皇权。小爷,我敢拜下风啊。
夏侯致呢,内心小人仍在原地转圈,晕着呢,跟颜良初时差不多,脑回域一直回荡着,“找人扮的,找人扮的……”这四个字。嗷嗷直想哭,到底找什么人扮的?不对,陆家人的脑子跟他们长得不一样吗,为什么他没法理解呢……也不对,他不知道怎么想才是对的,所幸什么都不要想啦。
司徒曜最为正常,他理解:兵者诡也,虚虚实实,在双方兵力悬殊情况下,也不是为迷惑敌人的好方法。而他震惊的是那两个字:冥军。
冥军雏形是出自他家先祖司徒冥之手。司徒冥原名司徒邺,是前朝大将定远侯府司徒家小公子。前朝末年,宦官、外戚专权,两派斗得不可开文,而朝中核心权臣又多谄媚之辈。司徒氏世代忠臣良将,自是不愿与其任何一派为伍,便以莫须有罪名无端被陷害,处以满门抄斩,成为权欲斗争牺牲品。当时年仅五岁的司徒邺得全族暗中相护,才保下司徒氏这唯一火种。从死亡深渊活着爬出来的司徒邺,改名司徒冥。冥,幽也,时刻提醒自己那地狱深处奈河桥边还站着怨魂不散,等着自己替他们伸怨叫屈的族人。司徒冥发血誓:只要司徒氏一息尚存,定要报此血海深仇,除奸邪恶逆,还朗朗乾坤。后司徒冥次经数次生死历练,收拢麾下也多是如他那般游走过地府,精魂仍不灭之人,才拼出一支如鬼似魅的幽灵军团,称之为冥军。但是司徒曜知道,这个“冥”不单单因司徒冥名字中带有“冥”这个字,更多是“冥”这个字代表一群人,一群身入炼狱心魂不散的血性男儿。要征服这样一批人,自是随时敢与阎王辨生死的铁血硬汉。所以冥军认主不承继,隶属也不一。要想让他们认主,行,就必须拿出自己真本事,让他们从心底深处彻底臣服,而不仅仅因为你姓“司徒”。因为这支极具挑战性队伍,几代下来司徒氏从不敢松懈,时刻谨记司徒氏世代遗训,也从未让先祖蒙羞,所以冥军归属一直在司徒氏名下。直至二十年前,那一场混战,这支冥军全覆烟灭,无一生还,也成为司徒氏烙印在血魂深处唯一的祭眷。
可今天……司徒曜眼锋凌厉扫向颜良,仅是一眼神,便让临危不乱的颜良脚冒寒气,身形瑟缩,转身双手捧出一面染血的黑旗,站与司徒曜眼前,郑重庄严道:“他说:交到该交之人手里,他已扬旗,有本事自行来取。”他当然是指陆清娴啦,陆清娴临走时交代颜良,将旗放于司徒曜面前,司徒曜自会明白其用意。
司徒曜只是起身,神色凝重,盯着被折叠起来的黑旗,不语,眼中含有太多大多的情绪。一时间屋内其余两人也被那种冷凝肃杀之气所感染,司徒曜盯着那黑旗,而其他三人便盯着司徒曜,屋内静的连针可落地之声也能轻易触闻。久久之后,司徒曜双手缓慢有力伸出,接过旗,手指压紧旗边,看向颜良,“他还说什么。”
不知为何,司徒曜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陆清娴一定还有留给他一些话,而且他有预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但是他却莫名的想听。或许因为当年那封信,虽是骂人,却骂醒他那颗迷失在幽暗深渊的心。这几年隐名四处历练,每逢绝处,他都习惯性掏出那封已被他看了数遍几近磨破的信纸,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他姓司徒。他其实从心底很感谢他,当年是,如今更是。当年事后离京,去陆家书院寻陆清娴之时,他已被罚闭关,终无缘相见。而探其姓名,却只知是陆家子孙一辈,具体是谁,长相如何,都不得而知,陆清轩那家伙又口封甚严,现今他只知那人并非陆清轩堂弟,为此他还狠狠教训了凌云统那个二货一番。他或许不知道拿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人,但他知晓:他很想见他,哪怕一面。
颜良见司徒曜眼中闪着似有渴望的光芒,心虚地轻咳一声,将头转向书桌,“嗯,那什么,是这样,陆小公子提出些许拙见,让在下与司徒校尉…。”
凌云统就见不惯文人那支支吾吾,之乎者也一番也说不到重点的样子,顿时又暴跳了,吼道:“说,磨矶什么。”
颜良施一大礼,朝司徒曜拱手一拜,一副割出去的样子,闭眼,大声快速说道:“他说:他相信你司徒曜这次一定不会是个有勇无谋的囊包。他说:让你一定要等到他回来。”颜良抛弃多年修养,转述如此粗俗之语,难免有些自羞。再睁眼,看向司徒曜眼神,满含歉意无奈:他也是被人坑啦。心里哀怨:这次江夏一行,被陆家兄弟坑残啦。以后谨记:珍爱生命,远离陆家人。
司徒曜早有准备,所以听完后无喜无怒,面上很平静,只是在心里告戒自己:他一定会拼尽全力等到陆清娴回来,即使死也要见上一面才咽气。
然凌云统就无法淡定了,“我操,那个小混蛋果非一般人,还敢骂阿曜。”那个“还”字不由得拉长加重,实则在心里翘起大拇指:牛叉呀,小爷我都连个狠字都不敢对阿曜放,实在佩服。
同时在心里对陆清娴翘起大拇指,还有一直未曾言语的夏侯致。他不是不想说什么,而是对上陆家人说什么都是错。骂完人,还能让人感恩戴德,能不让人佩服吗。与此同时对祖父告诫自己的那句话:宁挑武者抢,不惹陆家嘴,更是深信不疑,连阿曜都没反应,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颜良看着司徒曜未任何发怒迹象,又听得凌云统那个特意加重的“还”,便知晓那位陆家小公子不止骂了司徒曜一次。等等,不止一次,不止,那当年京都传闻是真的啦……那一封信便搅动京都风云四起的小公子原来是这么个…这么个什么样的人,颜良不知该如何形容:出尘、清冷、果断、狠练、修罗、菩萨…他只知道他刚要放平的心,又狂跳起来。与陆清娴不过短暂的照面,却带给他多年未有过的震撼,他唯一能确信是那么个绝色的人将来定会有非凡成就。
而几人中,唯一较为脱线就数凌云统这个二货啦。凌云统见司徒曜面色虽平静,但眼中光芒越发凌厉,便认定司徒曜是在积续怒气,等待一触而发。凌云统心里狂想:最好阿曜见了那小混蛋才暴发,狠狠揍那个小混蛋一顿,顺便他也添上几脚以回敬当年被阴之仇。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报仇,当然不敢啦,因为吗……所以啦……因为想到那小混蛋跟陆清轩关系,也是陆家人,所以他自己一个人,只有被阴的份啦。要是阿曜出手…嘿嘿,凌云统贼贼一笑,看向司徒曜,“阿曜,夏侯,你们说,那个小混蛋回来后,我们该如何谢谢他呢。”那“谢谢”两字说得甚是咬牙切齿。
司徒曜轻飘然看了凌云统一眼,凌动统却不由得身一啰嗦,摆正身形,心道:阿曜这几年越发的气场十足。与其被那不知什么意思的眼神瞟一下,他宁可挨阿曜暴揍一顿。嘤嘤,夏侯救命啊。而司徒曜却无任何行动,反而转身离去,行至门口时,又转身,“夏侯,你去城内巡视一遍,确保无来探听消息的奸细混进城内。云统,你去找百来个关系较亲近的士兵,找些黑衣换上。扮好后,分五批在城楼上四散巡逻。颜良,你抓紧准备你该准备的事。”雷厉风行交代完后,司徒曜便消了踪迹。
“阿曜,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要跟那个小混蛋一起胡闹吧。”凌云统冲着已远去不见任何人影的前方,哀怨着叫啸道。
夏侯致略微权衡一下,阿曜与那个陆家小公子都不是好惹的,冲着凌云统那二货,右手食指贴嘴唇“嘘”了一声,示意凌云统安静些,“兵者诡也”一句话后也飘然远去。
凌云统见一个两都跟他不在同一个拍节上,自知无趣,碍于情面,对着颜良来了一句,“小爷,我是懒得同他们计较……”然后傲娇的离去。
而颜良望着三人陆续离去得背影,无奈摇头苦笑,更多的是羡慕。颜良伏手桌案,又看了窗外,思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潜意识觉得:这里将会崛起一些美好的东西,同样也将会是埋葬那些美好事物的开端。ps:夜已降,露更深。前途未明,有人相携的暗夜深处,等待他们的是更深的绝渊,抑或是破晓的黎明。夜深,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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